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om - 手机访问 m.bookben.com---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魂萦染娘泪》作者:媄娮 内容简介 看着眼前那只宽大左手掌心上的小小黑痣, 赵盼盼的心扑通扑通的狂跳起来,想起了算命仙的那句话── 「掌中有痣者乃是妳的前世恋人,相约要在今生再续前缘……」 只是,望着自己右手掌心上的朱砂痣, 赵盼盼的眼被泪雾占满了,因为算命仙的话再度盘旋脑海── 「可惜姑娘的福德不够深厚,遵守前世约定,只会害死他……」 既然无法响应凌常风对她的痴情,对她的狂癫,她只能狠心推开命定的良人,选择改嫁…… 只是,当他战死沙场的噩耗传来,当十三王爷坚持迎娶,她只能用凤簪割过腕脉,让鲜血染红花轿,以表心迹,期盼来世再续今生情…… 楔子 一个深沉的夜晚。 天空有月光,却看不到月亮,乌云将夜空整个吞没,只余下一丝晕光微微泛着银光。 月夜下有两条人影,步履维艰相扶走在空旷的山林间。 “……我……我不行了,我没办法再走了,风,你走吧!不要让我连累了你。”虞情因为急促的喘息,连话都说的勉强,此刻她正因气虚乏力扑跌在地,一脸绝望的神情仰头望着她的男人——江风。 他是她最爱的男人。 这场无情的战火,逼着他们被迫面对最残酷的死亡。 江风弯腰将她抱在怀里,让她躺在自己的臂弯内,眼眶内挤满了热泪,“情儿,你要撑住,过了这个山头,我一定会帮你找到大夫的……” 其实就算找到了大夫,他又能如何?他们身上所有能用的盘缠全用罄了,他们真的还能有未来吗? “风,忘了我……”虞情气若游丝,打从战火烧起,他们跟随多数人逃难开始没多久,她就生病了,之所以能一直拖到现在,一切全是靠江风。 “你不能死……”他眼底的热泪再也挡不住,脸上布满悲凄。 “风,今生能爱上你,我真的很幸福。”她由衷的说,热泪滚出眼眶,滴落在他左手的手心里。 “情儿,我们说好要永远在一起的。”他哽咽着,激动的将怀里的她,拥搂的更紧了。 “是啊,直到我走到人生的尽头,我们都要一直在一起,不是吗?”她爱怜的用手抚触他布满胡髭的下颚、瘦削的脸,他看起来好憔悴。 一路上他将所有能拿到最好的全给了她,对江风而言,只要能拥有她就够了。 “不!不够,我不愿意我们就这样结束了……不要!”江风在哭喊中嘶吼,失去了她,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风,我好爱你……好爱好爱……”在他的怀里,她感觉无比的温暖,眼睫缓缓地合上,唇角漾着一抹浅浅的微笑。 “情儿,你别走……你不能走……”摇晃着怀中的她,他的眼泪止不住的掉了下来,他感觉怀中的她已渐渐冰冷。 半晌后,他的情绪稍稳,看见她失去血色的唇角上,凝着一抹笑,他知道,她是带着幸福离开的。 “情儿,我们说过要永远在一起的誓言,我不会忘记,你放心,你永远都不会孤单……”他将她的手贴在他的脸上,细心地、温柔地为她抹去她脸上残留的泪痕。 对他而言,他心目中的虞情,永远都是最完美无瑕的,眼泪于她显得悲情。此时此刻,他的世界仅剩眼前的她,就连远处传来异族的擂鼓鸣金声,他也充耳不闻。 “你是谁?是奸细吗?”身穿银盔铠甲的兵卒们,见到他们才刚占领的土地中,居然出现了穿着敌国衣饰的一对男女,就在两军杀红眼的当下,在尸横遍野的黄土上,在满是血腥气味的空气中…… 江风没有说话,更正确一点的说法是,对他而言,当他认清虞情已然离开人世的事实,就算这个世界在他眼前崩塌,也与他无关了。 “看!他怀里抱着的是一具尸身,人都已经死了,他还想做什么?”兵卒群中,有人这么说。 “把他带回营里当奴隶。”冷眼一瞥江风那高壮的身形,身为将官的慕黑这么下指示。 兵卒们得到命令后,便纷纷趋前靠近江风,想将虞情跟他分开,可是他们的手还没来得及碰到她,江风就像发了狂的野兽,猛然抢下一名兵卒的配刀,扬刀就将靠近他的数名兵士斩杀。 “不准碰我的情儿!”江风的双眼布满血丝,眼里有着生死无法撼动的决然。 慕黑眼见部下被杀,他锐眼一眯,“杀了他!” 话才出,兵卒们蜂涌而出,或拿刀或拿戟,才眨眼之间,江风身上已经多了数不清的血窟窿,却仍是不肯放下手里抢来的刀,还有虞情。 在一旁冷眼旁观的慕黑,见江风用自己的身体,保护怀里的她不受伤害,他那一向冷情的心绪,莫名地一热,扬手喊停。 江风的双唇间溢满着鲜血,双脚跪在地上,审视怀中的虞情,发现到她的脸上溅了些许血花,他伸手动了动,想帮她揩拭,只可惜他已力不从心。 江风费尽力气,以他此刻已然模糊的视线,盯牢怀中的美丽娇颜。 “情儿……你别走太远,我……我来陪你了……”话说完,他唇角往上微扯,紧抱住她的双臂缓缓垂下。 在他与怀中的虞情同时倒下的那一瞬间,一滴鲜血无声的落在虞情摊开的右掌心上,再无声息。 见到江风一动也不动,有兵卒想要再补他一剑,可是这时忽然吹起了一阵疾风,这阵风搅动了乌云,月亮瞬时露了脸,透着温柔的微光照射在江风还有虞情身上。也因为这奇异的风,兵卒们纷纷被莫名的情绪给震慑着。 身为将领的慕黑,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黑眸定在那死去的男女脸上所挂着的浅淡笑意,他的内心被不知名的情绪狠狠的撞击着。 “把他们两个合葬了。”出乎意料的,他竟然下了这样的指示,然后转身就离开。 虽然不明白慕黑的用意,可是兵卒们还是依言照做了。 风轻拂,温柔缱绻。 淡淡的银辉之下,轻轻地埋葬了属于战乱下的悲剧,但另一个深情的故事才正要开始…… 第一章 凤天三年—— 晒布场里,数米高的架子上,挂着随风飞舞的各色布匹绸缎,在暖阳中发出飒飒飒的声音。 赵盼盼一手拿竹竿,动作熟练的翻拨色布,在完成晾布的动作后,她将竹竿放到一边,看了眼自己的右手,想起前两日送布到镇上绣坊,回程时遇见的那位算命仙所说的话。 “姑娘,你可知你右手这掌中痣代表何意?”那位算命仙一手捻胡,看到她茫然摇头的样子,便微微一笑。 “掌中有痣者乃是前世与人有约定,要在今生再续前缘,为了遵守前世的约定,也为了在今生能够找到对方,就以彼此掌心的痣作为相认的记号。如果你能找到一个男人,左手的掌心有着跟你相同的痣,那个人就是你前世有过约定的恋人。” “约定?恋人?”赵盼盼看着右手掌心的红痣,低喃。 “嗯,我看姑娘面色泛桃,代表红鸾星已动,想来该是福合缘至,但……”语至此,算命仙却将目光放在她颧骨上的一颗小痣,眉头略皱。 本听到算命仙说她红鸾星动时,赵盼盼心头雀喜了下,可是又见算命仙瞅着自己皱眉,她不由得心情跟着起伏跌宕,蠕蠕唇才想开口询问,算命仙却已先伸出手阻止她,然后才谨慎而徐缓地说了下去。 “就老夫所见,姑娘的运势虽然是贵而益夫,具有旺夫之命,只可惜姑娘的福德不够深厚,所以容我给姑娘提个建议,姑娘最好舍弃命定的良人,改嫁他人,这样对姑娘而言,或许会比较好。” “这是什么意思?”一下子叫她嫁命中注定的前世恋人,一下子又叫她改嫁他人,这根本就是存心耍人嘛! 面对询问,算命仙皱了皱眉,看着赵盼盼殷切询问的小脸,想了好久,终于面带难色的说出答案。 “请恕老夫铁口直断,如果今生你选择与前世的他相爱,那么最终的下场,也许他会输的很惨。”为爱痴迷、为爱疯狂,典型的为爱牺牲奉献型的人。 “输?什么意思?”一个大男人怎么会输给她?未免太不合情理了! “所谓的输,就是他可能会死。”算命仙不再打谜猜,直接宣布答案,果不其然,就看到赵盼盼脸色瞬间惨白。 也因为算命仙的这席话,不断的在赵盼盼的心海里打转,所以连带的让她整个人都心不在焉的,她的这副模样,就连弟弟赵晏祈也看不下去了。 知道赵盼盼打从在街肆,被秀苗拉着一道去算命后,赵盼盼的魂就好像丢在外面一样魂不守舍的。 就像现在,他正忙着将浸染好颜色的布匹摊晾开来,赵盼盼却站在一旁发呆,眼看架上晒干的茜红色布匹都快飞走了,他急忙扬声叫唤:“姊,你发什么呆?布要飞走了。” “咦?什么布?”猛然间被赵晏祈这么一唤,发呆中的赵盼盼,眨了眨眼,还未搞清楚状况,眼前就看到一条红色的布匹往她头上罩来,柔软的布料轻轻地抚过她的脸颊,她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捞住布,可是一阵往上疾吹的风,却将那条茜红色布匹,卷得更高。 “啊——布!”赵盼盼伸长了手、踮起了脚尖想抓,却只是徒劳无功而已。 “你发什么愣?快去追啊!”赵晏祈见她还发怔着,气急败坏的提醒她。 “喔!好……”对于自己失神而让布从眼前飞走,赵盼盼只觉又气又恼,她旋移脚步,很快的往布飞离的方向追去。 而赵晏祈望了一下她跑离的方向,想起那个方向好像有个深坳,他皱了皱眉,心中忍不住祈祷,他这个少根筋的姊姊,可别连自家附近的地形都搞不清楚。 摇了摇头,他继续手上未完的工作。 而另一边的赵盼盼,看着那块被风吹跑的布,一下子卷上树头,一下子又飘往小溪边,赵盼盼一边追,心口也跟着抽紧起来。 老天保佑,千万别让它勾了纱! 这附近品质良好的茜草,因为今年天候问题,生长的数目锐减,所有能摘采的茜草,已在这次的染布过程中用罄,若是这块布勾了纱,她要怎么对绣坊的老板娘交待? “啊!拜托,不要再飞了!”赵盼盼边跑边喊着,一张略显圆润的小脸,这会儿看起来倒是红润的宛似彩霞掠娇容,红扑扑的很是美丽可爱。 当她看见那块布,果真如她所愿,乖乖的掉落在临深坳处的一株树杈上时,赵盼盼真的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布在上头是一定要拿的,可是问题就出在她不会爬树啊! 低头看了身上的衣装。 为了工作的需要,所以她上半身是着轻便的窄袖上衣,腰间束着深色的腰带,而下半身则着深褐色的长裙,这样的穿法,在工作上尚称方便,但如果是想爬树,就有些困难了。 抬头看了眼随风飘荡的茜红色布,她咬了咬牙,挽起袖子,决定豁出去了。 她小心翼翼的爬上树,那笨拙的姿势,如果被赵晏祈看到,准会笑到跌在地上滚。 “真讨厌,我怎么会碰上这种事?”赵盼盼边爬边嘟嚷着,将自己的身体挂在树干的中间喘气,抬眼看了下就近在她眼前的目标物,她深吸口气,将自己的身体尽量的往前,却发现她的手仍距离那块布还有一指的距离。 “最好这块布不要给我勾到纱,不然我这么努力的爬上来,如果还做白工,那就太没天理了!”赵盼盼边抱怨,还是认命的挪移身体,好让手能构到布。 “拜托,配合一点吧!”好不容易终于碰到目标物了,可是她试着扯了扯,布仍稳稳的勾在枝杈上。 赵盼盼知道自己还得再让身体往前一些才行,但目光不经意的往下看去,可把她的胆子给吓没了。 “我的天啊!这么深,如果跌下去不死也会摔断腿吧……” 此刻的赵盼盼,整个身子已经横越在粗树干上,下方就是深坳,看着深坳底下的黄土乱石斜坡,知道她如果不小心摔下去的话,别说是摔断腿了,可能连命都会没了吧! “喔!老天,我只是想捡块布,应该不会倒霉到让我赔上一条命吧?”赵盼盼皱着小脸,在做心理准备的同时,她已经闭上眼睛,学狗爬,匍匐前进,努力伸出胖墩墩的手指,顺利的将茜红色布,牢牢的抓在手里。 “太好了!”赵盼盼正在感动卖命的付出总算有了代价的同时,耳边忽然一声“啪”的脆响,她所紧攀不放的粗干,居然硬生生的从她重量集中的后方断裂,赵盼盼只来得及尖叫一声,接着整个人就以重力加速度,连人带折断的粗干一起往下坠落。 “我的天啊!”意识到自己正在急速坠落的赵盼盼,眼眶含着两泡泪,一手紧抓着布不放,另一手还不忘伸手乱抓,企图想为自己目前的处境,挣得最后的生机。 最后,她的祈祷生效了!她在落下时,身上的腰带恰好被坳沟旁的老树根给勾住,当她发现自己既没有跌下深沟,可是却也没有得到可靠能脱身的凭借时,赵盼盼的心里,真不知该为此刻的处境,高兴还是悲伤? “救命啊!有没有人可以来救救我?”明知道她所跌下的这个地方,平常并不会有什么人靠近,可是既然还有一丝希望,她怎么能不为自己的小命努力? “拜托,有谁听到我的声音吗?快来救我啊!”赵盼盼对于脚不着地,还有风不断从脚底下往上灌的感觉十分惊恐,她一边呜咽着喊救命,眼泪也不忘滴滴答答的作陪衬,就在她快要绝望的时候,忽然间有一只手,从她的头顶往下伸了出来。 “抓住我的手。”男人的声音浑厚低沉,赵盼盼起先还疑心是否为妖狐鬼神之类的,因为那个男人靠近的脚步声,她完全没有听到。 轻轻地眨了下眼,赵盼盼不敢冒然抬起脸去看声音主人的模样,不是害怕对方长的横眉竖目,而是害怕自己乱动,支撑她重量的那根救命树根会折断。 看着伸到她面前的那只宽大的左手,掌中心居然有一颗小小的黑痣,赵盼盼心头抽动了下,心脏也跟着扑通扑通狂跳起来,她怯怯的,带着紧张与期待的心情,缓缓地将一张小脸仰高,抬头望向手掌的主人。 刺眼的阳光照眯了她的眼睛,同时也模糊了那个男人的脸,赵盼盼仅由抬眼上望的视线中得知,那个男人是趴俯在临深坳处的地方,将他的手递给她的。 而相较于赵盼盼的逆光,凌常风下望她的视线就清楚多了。 他看到她有着一张略显丰润的脸,白白的脸蛋上,嵌着动人明灿的水眸;小巧的唇瓣上,漾着水亮的嫣红,轻抿微勾的唇角,衬了弯弯的眼,勾勒出一张似笑非笑却柔和平静的脸。这样子的她,感觉上是一个很纯真乐天的女孩,但冷酷的黑眸将那滴淌在她脸颊上的泪滴摄入眼眸,眉心又不悦的拢了起来。 她为什么会掉到这个深坳里?是寻短?还是…… 正当他的思绪还来不及理清,一阵碎石松动的声音,唤回他的注意力,他连忙加重语气喊着:“快点抓住我的手!” “呃……”乍闻男人凶恶的语调,赵盼盼情不自禁的抖动了下身体,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一声轻脆的树木折断声,又再次在她的耳边清晰地响起。 “啊——!”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又再次往下坠落,赵盼盼不顾形象的放声大叫。 眼看要救的女人,居然在他眼前往下掉落,凌常风眉头皱起,脑子里还没有思考到该不该救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出自本能的伸手抓住一旁的树根藤蔓,随意的在手腕处圈了两下,便纵身跃下深坳。 呼啸的风声在耳边回响,赵盼盼只要想到跌下去,恐怕会死的很难看,心里涌起的恐惧,让她只能无意识的发出尖叫,完全没注意到有一只强健有力的手臂,已牢牢的抓住她的左手,等她发现自己神奇的没有跌死,而是晃啊晃的被刚才的那个男人所抓住时,她简直想流下感动的泪水,但——鼻尖触及陌生男子的颈侧青筋,一股莫生的感觉在心里成型,她愣了下,痴痴地呆看着他,眼泪悬在睫边。 “不要再叫了,再叫我就要松手了。”凌常风没料到自己居然发神经,跟在她后头跳下来,心里那莫名其妙的自恼,让他不自禁对被救的她板起脸。 “唔……”听到“恩人”居然说想狠心的松手,她瞠大双目,以不可置信的眸光看着他,本想反驳些什么,可是唇瓣仅蠕动了下,眸光又接触到他森冷的目光,她连忙咬住舌尖,什么话也不敢吭出声。 成功的以言语恫吓,换得耳根清净的凌常风,刻意漠视赵盼盼委屈忍泪的眸子,他将注意力放在他们目前的处境上。 感觉到手中紧抓的树根藤蔓,因为有些承受不住他们两人的重量,而有松崩的趋势,零星的碎石尘砂,自树的根部崩散,落到他们身上。 估量情况后,凌常风才以严肃的口吻对她说:“现在我们要准备上去了,你要抓紧我。”他估计目前他们所处的高度,应该还不至于难倒他。 听到男人的交待,赵盼盼二话不说,连忙伸出悬在身侧的右手,就连双脚都用上,几乎是整个人都攀在凌常风的身上,就怕他会突然狠心撇下她不理。 “你动作不要太大,很危险。”没料到她这么“死命”的紧抓住他,担心树根藤蔓承受不起她激烈的动作,他赶忙阻止,但似乎又晚了一步,一阵啪啪啪的脆响,瞬时进入赵盼盼与凌常风的耳里。 幸好凌常风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他在手中的藤蔓失去支撑力的前一刻,主动将之放弃,他气运丹田,提住真气,在乱石崩落之前,藉势寻找可借力的踩点。 为了避免再被冒失的陌生女子拖累,凌常风选择在落下的瞬间,二话不说,单臂一展,搂住她的腰,不顾她的脸撞上他胸口些微的闷痛,他旋移身形,提气往上飞纵。 “啊——”赵盼盼眼见黄土碎石漫天罩下,她不由自住的攥紧陌生男子的衣襟,将一张被吓到惨白的小脸,深埋进他的胸口里。 “喂!姑娘你别——”凌常风被她如此大胆的举动给吓住,正想开口喝斥时,却在低眸一瞥间,撞见她面颊上淌着的清泪,还有深深的恐惧。见状,凌常风将到嘴的斥骂咽回胸腔里。 还未脱险,又因为他那霎时的分神,一道火辣辣的疼痛立时麻痹他身体的某一处,他心下一凛,就见腕口粗的断枝尾端划过他的左手臂,汨汨的鲜红血液,瞬间毫不客气的晕染他左半边的衣袖,他低咒一声,在几个起伏纵落后,在确认丢下手里的麻烦,不至出人命的情况下,凌常风选择让赵盼盼以屁股落地的姿势,回到深坳之上。 “好痛……”赵盼盼跌到屁股开花,她捂着臀痛到眼冒泪花,正想抗议他的粗鲁行径时,却见到眼前的陌生男子左手臂的惨状。 “啊!你受伤了……”看到他手臂上鲜血淋漓的壮观画面,赵盼盼倒抽一口凉气,这才内疚的咬唇,心里想着,原来他不是故意要摔她下来,而是因为手受伤吃不住疼啊! 凌常风没有搭理她,在落地时,他仅用眼角余光瞥了眼赵盼盼,确定她“平安落地”之后,便皱着眉瞪向他鲜血狂冒的左手,他先以指快速的在臂上点了穴道止血,然后笨拙的以单手扯着外衫,准备替自己做急救包扎。 看到恩人的动作,赵盼盼心口一动,她很快地自地上站起,跑到他面前,然后以满怀歉意的眼神与口气说:“恩人,我来帮你……”话说完,也不等凌常风的反应,她一双水眸转了转,才想着该怎么帮他止血时,一抬手就看见攥在手心里的茜红色布。 布料很软也够长,很适合拿来包扎,可是这是要交给绣坊的色布……轻敛眉,赵盼盼不再犹豫,抓起凌常风的伤臂,以茜红色布缠绕在他的伤处。 赵盼盼的举动,让凌常风原本烦躁的心情稍稍平复了些,任由眼前的女人为他包扎,他以一双锐利的深眸睇着她。 这个女人看起来年纪应小他几岁,清秀而白皙的脸蛋上,因为急促的呼吸而漾着粉嫩的红色,长长的眼睫上,还凝着微微闪动的光,凌常风紧盯着她湿了的睫,突然有种想伸出手揩拭的冲动,但他忍住了。 移开她脸上的目光,眸略低,看见一双忙碌的小手在自己身上游移,他的目光冷不防又教她那双手给吸引去。 刚才在握住她的手时,他只觉得她的手握起来很小,谁知仔细一瞧,那双手因劳动而染红,皮肤粗糙且干裂,看到这样的手,一股心疼的情绪猛地揪住他的心房,抬起冷眸正想开口说些什么时,却意外的看见她居然抓着他的手掌,不知道在打量些什么。 “姑娘……”他疑惑地抬眉,却没有换来反应。 “咦?这位置真的跟我一样耶!难道那个算命仙说的都是真的?”赵盼盼在包扎完毕之后,想起他手掌心的那颗痣,便很自然的抓起他的手跟自己的手作比对。 看了半天,她愈瞧心愈凉,还怀疑她是不是眼花,或者……很用力的伸出手指去抠了他的掌心上的痣,一下、两下、三下…… 长年握惯兵器操练的凌常风,手掌心上布满大小不一的薄茧,照道理来说,一个寻常姑娘家,就算再怎么使力想徒手弄疼他的机率根本很小,但是不怕痛,却不表示他不怕痒。 “姑娘……”凌常风皱眉喊道,顺便还使力将自己的手给抽回来,冷酷的俊颜上隐藏不显见的躁热。 刚才是没听清楚她嘴里咕哝些什么,只是她这么搔人又是怎么回事? 他以无礼的眼神瞪视,代替内心那因她而莫名窜起的骚动起伏。 “呃……对不起,我只是想确定那是不是真的是颗痣。”赵盼盼又继续以含鲁蛋的口吻说话,见他收回手,心里懊恼着……完蛋了,那真的是痣,不是脏东西黏在上面。 赵盼盼的脑海里开始回响着那位算命仙说的话。 如果今生你选择与前世的他相爱,那么最终的下场,也许他会输的很惨。 想到这里,赵盼盼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爱上他就会害死他吗?不不不!也许她命中该遇见的男人不是他,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她自我安慰加说服,却怎么也摆脱不了这惊恐的巧合。 “姑娘,你怎么了?”看她的表情,有点像是见鬼了。 “没……没什么……”她看着他,眼神飘忽,完全不敢将目光放在他身上。 要在茫茫人海里,遇见手掌心跟她一样有痣且位置相同的人,有这么简单吗?她认为这个机率会比被雷劈中还要低呢! 被赵盼盼的反应给搅得一头雾水的凌常风,蹙眉凝视她畏怯的举止,心里思索着她到底是为了什么觉得恐惧,难道……是因为刚才的意外? “姑娘,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既然都已经救了她一命,也不差再把人安全送回去这段路。 “我……我住哪里?送我回家?不、不用了。”听到他说要送她回家,赵盼盼心口缩紧了下,她连忙摇头,却紧张的一时无法分辨自己是身处何方? 看到她心魂不定的模样,凌常风冷峻的眉头折出痕迹。 惨了,她是不是被吓傻了?心念才起,他马上朝她往前跨出一步,没料到却换来赵盼盼颤抖着唇,一副苍白惊厥的脸。 “不……真的不用了,我……我可以自己回家,不用麻……啊!”她边说边退,却惊见眼前的男人,随着她的话,脸色愈来愈阴沉,最后他甚至直接伸出手,一双手臂拦腰将她搂进怀中。 “啊——你想做什么?”赵盼盼被吓到花容失色,不停挣扎,只求从魔爪中求生。 “不准再动,否则这次我可是会真的把你给丢下去。”凌常风及时在她将要再度跌下深坳前,伸手将她给拦住,一双铁臂紧紧的扣住她的腰身,不让她再往后退一步,并且不忘恶狠狠的扬声放话。 该死!这个女人到底想寻死几次? 他瞪着她,黑眸里透着冷冷的寒光。 没有一个人的脾气可以好到容许另一个人以怨报德兼无理取闹,她凭什么看到他像见鬼似的害怕?他们……曾经相识吗? 看着怀中娇小,行径却莫明的女人,凌常风的眼神中,透着深深的疑问。 第二章 好不容易完成今日该做的工作后,赵晏祈松口气,舒展着腰,但也发现他亲爱的姊姊,居然还没有回来!? “奇怪,怎么捡块布可以捡这么久?”才嘟嚷着,远远的就瞧见赵盼盼的身影由远而近的走来,掀唇正想数落她两句,身体彷佛遭受牛车撞击般的力道给挤到染缸旁,勉强将双手扶在缸沿,免去缸破变染成蓝人的惨况后,满腹的怒气就要爆炸,他霍地抬起脸,冲着赵盼盼咆哮一声:“你搞什么……鬼?姊,你怎么了?” 发鬓凌乱、满脸通红,再加上红肿的唇瓣,身上还脏乱不堪!这这这……怎么看都像是刚遭人非礼的样子。 赵盼盼完全无视于赵晏祈的存在,也不理会他的疑问,她仅是闷着头,快步的往自己的房里走,然后当着赵晏祈的面,狠狠的将房门给甩上。 砰! 鼻尖贴着门板,震耳欲聋的声响撼动着耳膜,再加上脆弱的砖瓦屋顶簌簌震下数不尽的灰尘盖脸,赵晏祈此刻的脸色已经不是用铁青二字可以形容了。 摀着疑似被撞歪的鼻梁,赵晏祈按捺住高涨的怒火,他微退房门一步,想及刚才看到她的狼狈,胸口的鼓噪让他语调有些急促。“姊,你被谁欺负了?” 房内一片沉寂。 “姊,你到底怎么了?”瞪着门板,又以指节叩了两下,神情紧张,“你告诉我到底是哪个浑蛋敢碰你,我帮你揍他。”敢碰他姊姊,找死! “我没事,只是有点累,你不要管我,也不要乱猜,更不准乱说。”最后那一句是警告他不要乱嚼舌根。 “姊——”他气短的喊着。 不明白她到底隐瞒什么,也不明白她在外面究竟是遇到什么事?赵晏祈觉得又气又急。 “我……我真的没事,让我休息一下好吗?”将身体缩在床角的赵盼盼,听到门外弟弟的关心,她的心房揪了下,一些话直觉的滚到了嘴边,却因为说不出口,迟疑了一下,最后索性就以没事搪塞过去,毕竟她现在得花些时间来整理一下心绪,谁教她现在的心情已经比乱掉的线团还要糟糕呢! 听出她话里的疲累与刻意的封口,赵晏祈即便觉得事情不简单,却还是只能暂时先退开观察,毕竟她心情不好,再怎么问也是没用的。 屏息细听远去的跫音,赵盼盼稍稍松了口气,想及刚才与那个男人的对话,她到现在都还心有余悸。 沉沉地闭了闭眼,以双手轻捧着发烫的脸颊,到现在她还是能清楚地感觉到胸腔之下那不受控制的心跃颤动。 听着那一声声扑通扑通跳跃不已的心音,她双手抱膝,将身体往侧边倒下,压在软软的床铺上,耳边似乎还清楚听得到他说话的声音。 “你认识我?”他的声音低沉中透着淡淡的温暖,听他说话的感觉很舒服。 因为他的声音实在太好听了,所以等她被他的眼神催促回话时,她才傻愣愣的应回去。“不认识。” 那双深邃黑眸定定的看着她,眸中有几许玩味,“那么……你知道我的身分?” 略微仰高小脸,看着他,这才发觉他真的好高又好英挺……羞窘地闭了闭眼,她讨厌自己因他的注视而起的心慌意乱之感,对于这种感觉她很陌生、很不安,她呐呐地应着:“我不知道。”她的反应想必很失态吧?她怎么可以这样猛盯着陌生的男子瞧呢? “你既不认识我,也不知道我的身分,为什么要怕我?”这个女人的表情分明就是在说谎。 “我没有怕你。”她只怕会害死他。 “有!我很确定你在怕我,不过我大概知道你害怕的原因。” 一个姑娘家在路上落难,又遇见一位素昧平生的陌生男子,心里总会多些提防,这点心思凌常风可以理解。 “我叫凌常风,这是我的官符,我在南凤皇朝里所任的职位是御前统领,如果这样你还要怀疑我的官符造假,那我就真的没办法了。”掏出挂在腰间的玄铁令牌,让赵盼盼看个清楚。 没想到对方的来头竟是如此显贵,赵盼盼一张小脸更是惊慌失措。 她冲着凌常风直摇双手,“不不不!我真的没有怀疑恩公的意思,我怎么会疑心恩公的身分呢?不是这样的……” 天啊!地啊!哪里有现成的洞可以让她把头给埋进去?她敢打包票,她现在的脸一定比染红的茜布还要红。 “好吧!也许你真有什么难言之隐,我不再为难姑娘了。请姑娘带路,我送你回家。” “呃……真的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回去。”为什么他要这么热心啊?救人不说,现在还想送她回家,先别提她怕算命仙说的话灵验,她更怕爹跟娘那大惊小怪的个性。喔,对了!还有晏祈,他的反应一向也很夸张。 眼见一番好心再三被拒,凌常风渐渐失去了好耐性,他压沉了嗓,“姑娘,我的耐心有限,你再这么推辞我的好意,我就不得不合理的怀疑,你是否有行什么犯法之事,怕让我知道?” “犯法!怎么可能?”为什么不让他送,就有犯法之嫌?他判断事情的态度,会不会太武断了? “既然没有,那就快点走吧!看你这样失魂落魄的样子,真的很容易让人联想你刚才根本是想殉情。”天生正义感十足的凌常风,无论如何也无法放任“疑似”想寻短的姑娘独自离开。 “殉、殉什么情啊?我连喜欢的男人都没有,干嘛要殉情?”况且就算她真的有喜欢的对象,她也没必要为男人殉情啊! “呵!我怎么知道你这样失神的模样是为了哪桩,我只知道既然救了你,就要看你平平安安的回到家,我才能放心。”见她紧张辩驳的模样,凌常风不由得觉得她的反应十分可爱,忍不住唇角逸出微笑。 “那个……我……”赵盼盼不知道该怎么对他解释,她真不是因为想不开才跌落深坳的,想了一会儿,仍不知该如何解释,瞄了下身后无人的小径,赵盼盼暗咬唇瓣,决心转身就走。 原先就因凝觑那张犹豫的小脸,被她莫名闪躲与畏惧之举给搅得心生不悦,再见她急欲脱逃的纤美背影,他怏怏不快地冷声警告:“姑娘,我忘记告诉你一件事,我的个性可是很执着的,当我决定要做的事,很少能被意外所阻挡的。” “什么?啊——你在做什么?”赵盼盼的脚才往前踏出两步,身后就猛地伸出一只大掌,硬是将她的右手往后拽,她的身体被迫倒入强健的臂弯内,又因为乍然失去平衡而吓得紧闭水眸,甫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灼热到过分的俊眸。 他用双臂,将她的上半身牢牢扣住,逼使她以半倾斜的姿态仰视他,她不明白为什么眼前的男人目光会如此具有侵略性?她怔怔的眨眼,正在思考接下来他可能会有的反应。 “恩公……”她怯怯的喊,觉得自己这般弯腰后倾的姿势,实在很暧昧呐! “……”眼眸里只看得见她双唇开合的模样,耳里听不见任何她所说的话,凌常风此刻正震愕于内心漫起的陌生意念。 基于官兵抓小偷的心理反应,他在伸出手抓她的时候,只是纯粹的不想让她就这么逃掉,可是当他的左手掌心,密合的贴住她的右手掌心瞬间,似乎有股莫名的情愫,透过掌心窜流过他的心房,那彷佛沉眠许久,却忽然被唤醒的鼓动是怎么回事? 感觉……他灵魂里的某个部分,好像被唤醒了。 微风拂弄着她颊边的青丝,一股馨香随着风将那淡淡的香味,飘送进他的鼻间,眼眸里被她白里透红的脸颊,与菱角分明的唇线弧度所占满,浑沌中他好像听见有个女人在他的耳边低唤着一个陌生的名字。 风…… 空出一手,以指腹触碰她红润的唇,感觉有股魔力的呼唤,他俯下身想倾听声音的出处是否出自于她,却听见她的呼吸由原本的轻细和缓,随着他的靠近而逐渐急促,他动了动喉头,薄唇将那讶然微启的粉唇封缄。 他的吻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像阵风似的卷起花叶纷飞,一如茜草开满园,映入眼帘所见皆是柔软艳红的美丽…… 意识回笼,赵盼盼瘫在床上,手下意识的抚着唇,唇瓣上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温度与气息,想到这里,赵盼盼困恼的低吟着:“他为什么要吻我呢?为什么……” 这个问题,没有得到答案,只因为这也正是另一个人的疑问。 手里捧着茶,却仅是捧着,没有半点要喝的动作。 人虽然是坐在红木花椅上,可是他的心却不知道飞到九霄云外的哪个鬼地方。 看到这里,凌母真是火大非常。 “风儿,娘跟你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听到?”心不在焉、魂不守舍,再加上目无尊娘亲,三条罪状并发,这个没有十封八封家书催不回家的浑帐儿子,是存心想气死她这个做娘的就对了。 想心事的人依旧忘不了那袭夺的吻,满脑子反反复覆的充塞着同一个疑问。 “为什么要吻她呢?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凌常风的目光飘远了,唇边缠绵着她唇瓣的柔软还有温度,尤其那股莫名的眷恋与熟悉的感觉……明明是初识的陌生人,可是与她相识,却有熟悉了三辈子的感觉。 “什么为什么?你老娘在跟你说话,还需要问为什么吗?”凌母的火气已经飙高三尺,眼看肥厚粗大的掌,就要拍上爱子俊俏的脸庞,这时—— “亲爱的娘,我发现你今天看起来特别年轻,而且你微笑的样子也特别有魅力。”凌常风时间抓的很准,甜死娘亲的迷汤与高帽很快的送出去。 火气倏止,迎面扑来的是甜滋滋的蜜糖在心房泛开,凌母粉面微羞,佯装不悦的轻板起脸,“少来!跟在皇上身边这么久,就这油嘴滑舌的本事愈学愈精明。”见爱子的注意力放回自己身上,凌母坐回原位,端起茶,作势正经。 凌常风唇角轻抿,透彻母亲思虑的微笑漾着。 毕竟是至亲,身为儿子的他,岂能不识母亲的心思,但……有些事情可不能盲目顺从,就像接下来他们要讨论的话题。 凌母将茶喝完,状似无意的从茶案上拿起小罐的白瓷瓶,絮叨地交待。 “这罐『泽面方』可是从南凤皇朝的御医,按照《新修本草》去研究改良过的方子,里面除了有上等的益母草,也已经将等量的胭脂掺进去,记住,要早晚使用,最快十日见效,最慢一个月也可见红艳光泽之效。” 凌母话说的口沫横飞,坐在她旁边的当事人,却一脸轻鄙的眼神,瞪着凌母手中递过来的瓷瓶。 “娘,这是女人擦的东西,你拿给我做什么?”凌常风丝毫没有将“麻烦”接过手的打算。 看到爱子吊儿啷当的模样,凌母怒上眉山。“我刚才跟你说了这么多,你是都没给听进去是吧?我不是跟你讲了吗?这罐『泽面方』是大王爷的女儿仪容郡主拜托我找的,别跟我说你已经忘记,我在之前写给你的信中有提过,大王爷有意要将他的女儿许配给你。” “有吗?”敛下眼皮,神思沉定,一脸认真的装傻。 “风儿——”凌母抡起拳头,眼神凌厉的瞪着他,表情明显写着他可以再装死的彻底一点,然后她也不介意挥拳打得他惨一点。 状似无奈的翻白眼,这就是他之所以老是自愿留在宫中值班,而讨厌放假回家的原因,谁想回家接受自家亲娘的温柔暴力啊!叹~! “娘,我的耳力很好,你别喊的这么大声。”时间还是抓的这么好,睁开眼皮就看到娘亲的拳头,停格在眼前。 “是吗?既然听清楚了,就不用平白浪费为娘我的力气。”凌母扬高眉,收回拳头,放在唇边哈了两下,算是暂时熄火。 想她未嫁入凌家前,可也是将门虎女,虽然经过岁月的洗炼,她已经变得腰肥腿粗,可是她保证,她的拳头还是十分扎实有力。 没好气的伸手盖脸,极力压抑内心的烦躁。“这东西是仪容郡主托你找的,为什么娘不自个儿交给她就好了?” “笨!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出去千万别对外人说你是我儿子。”凌母啐声。 “娘,你再不说清楚,我可就要回房了。”他本来就没有对人说过,江湖中人称“辣手催草罗刹女”就是他娘啊! 说出来……真是好丢脸!凌常风在心里补述着。 他永远忘不了在无意中得知娘当年疯狂倒追爹的往事,也忘不了爹在数个出征的清晨,是如何的脸色惨白地夺门而出,甚至他还清楚记得爹因为双腿间的不适,连上马这简单的动作,都有些迟钝。 当年,他虽是三尺童蒙,却已能隐约的明白,为什么爹总会在娘写了十封八封的家书后,还会捎信回来说防事吃紧,不克回乡的这种信,即便那些年南凤皇朝根本可谓国富民强,根本就没有峰火燃烧的味道,一切的一切回想起来,凌常风可谓是心有同感啊! 眼看爱子的不耐就要爆发,凌母担心计划生变,急忙脱口而出,“唉呀!为什么为娘我这么聪明,生出来的儿子却这么笨?就已经说了大王爷看中你,所以才用尽方法弄来这罐『泽面方』,好让你们有个理由可以光明正大的先见面啊!” “喔!原来这东西是大王爷弄来的啊!”凌常风意有所指的轻哼。 原来绕了这么大一个圈,目的就是要把他送去给人鉴定! 猛然发现谎言被戳破的凌母,顿时涨红脸,有些结巴道:“呃……不管东西是谁弄回来的,反正你就给仪容郡主送去就对了。” “娘——”凌常风沉沉的喊了声,然后一脸严肃的站起身,很认真的反驳:“还记得你要我在宫内最繁忙的时候告假回来,为的是什么吧?你说你身体微恙,所以皇上才通融准假的,如果现在弄出什么相亲风波,让皇上知道,你不怕被处以欺君之罪吗?”他是回来探望母亲的,可不是回来给女人看的,意思差很多。 “那个……就顺便看一下嘛。”听到皇上之名,凌母气焰收敛了些,表情有些忐忑,早知道她就在信里写她想儿子呗!可是她也明白,若真的那么写,他就不会赶回来了。 呜……,她可是他的娘亲啊,怎么想见儿子一面却这么难? “不方便。”凌常风拒绝,转身便要回房,但那罐“泽面方”却还是被凌母硬是塞进他手里了。 “娘——”他抗议低咆。 “你就收着吧!这东西可不便宜,反正你这趟回来时间还这么久,找个时间就给仪容郡主送去,别说娘没提醒你,大王爷好歹也是圣上的叔叔,多多少少卖点面子给他吧!” 俊颜微凝,摆明刺中他的要害,不甚情愿的收下“泽面方”,背对着凌母走了两步,忽然忆起那双皮肤粗糙干裂的手,心房揪了下,他忽地顿住脚步,淡声问:“娘,这东西除了拿来擦脸之外,擦在手上是不是也有效果?” “当然啊!那可是美容圣品呢!”乍闻这声问,凌母以为顽石开了窍,很快地绽笑接话。 “喔!”得到答案,凌常风头也不回的揣着手里的瓷瓶回房,满脑子不知为何,竟被那双因劳动而染红的手所占满,当然还有纠缠在唇边属于她的柔软,想到这里,他不禁懊恼。 搞了半天,那个女人……她叫什么名字? 第三章 梦来了。 一座陌生的宅院,有一名衣着华丽的年轻女子,手提裙摆急踩碎步的企图跟上走在前头的另一名男子,即便他踩出的步伐,看起来是那么的不疾不徐,但其实他还真的有心想走快避开她。 “风,你又想躲我了吗?”她喊住眼前那伟岸的男人背影,不喜欢每次她提到喜欢他的事情时,他就一味的想要躲开,更过分的是,他明明就看见她,还走的这么快。 “小姐……”男人的身影僵直不动,而她则看着他身上所穿那件,她亲自为他挑选的月牙色长衫,心底不禁感到高兴。 “风,我不喜欢瞧着你的背影说话,转过身来好吗?”她软声请求。 男人转身了,但因为他的身形高挺,她得要略微仰起头,才能迎视到他的眼睛。 那双坚毅中带着柔情的眸光,总是那么地吸引她。 “小姐,还有事吗?”男人提剑的手紧了紧,不想让家里的其它人,见到小姐又这般紧黏着他。 “叫我情儿好吗?我们上次不是已经说好了?”还打勾勾了呢! “小姐,我只是你的护卫……”他很清楚自己的身分,他配不上眼前如此尊贵美丽的千金小姐。 不等他把话说完,她又抢着说下去,“你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更是……情儿爱上的男人。”她红着脸将话说出来,神态全是小女人的娇羞。 虽然明知像她这般大胆表达情爱的举止,是不合身分的,可是如果她再矜持,她相信个性刚毅木讷的江风,定是会严守主仆的分界,躲得远远的。 “救起落水的小姐,本来就是江风该做的事,我只是克尽职守罢了。”江风发觉自己的下颚绷得好紧,因为他看见眼前自己心仪的女子,眼中所流露出来的受伤眼神。 “那么你敢说那天我们情不自禁的亲吻,是假的吗?你敢说,我落水后,身子全让你给瞧见了,也不算什么吗?”她真的又羞又气又急,为什么他总是这么死脑筋? 身分的贱贵算什么?她爱他,而他对自己也有情,这才是真的啊! “小姐……”他轻叹口气,迟疑了一会儿,才伸出自己粗糙的大手,笨拙的为她揩拭眼角的泪,“你……你别哭,眼泪不适合你,你笑起来才是最好看的。”他说了真心话。 泪盈于睫的眸子,因为他的这句话,眼泪扑簌簌的滚了下来,她又气又笑的捶打着他的胸膛…… 在梦里,他清楚那个女孩叫做虞情,而他则叫江风。 张开眼睛,凌常风伸指揉拧眉心,无奈的瞪着头顶的床帐。 “怎么又是这个梦?”他抱怨喃喃。 这些天他老是重复的做着相似的梦,梦中的主角永远是这对男女,他看着他们初识、相恋,真不明白他为什么老是梦见他们? 虽然梦的发展不是他能控制的,但是他不得不说,作梦很累呐! 他一点也不想作梦。 看着洒进房里的晨光,凌常风困倦的眸仍想懒懒的合上,但想到只要待在府里,便会被娘追着叫他去送那罐“泽面方”,他的眉心又拧紧了。 “唉!还是早点出门吧!”不想被念的不二法则,就是早早出门躲起来,才好图个耳根清净,认命的掀被下床,却摸到枕边一块柔软的布料。 下意识的将布料抓到眼前,漂亮的茜红色泽,随即映入眼帘。 在御织院里看过许多精致华贵的布料,像这样尚未加上绣工的纯色茜布,单看一眼便能明白这染制的技术绝非一般。 想起那日与那不知名女子的相遇,至今凌常风仍不能明白,当时他与她的手心贴合的刹那,震荡在心房里的那抹悸动,究竟是什么? 那日虽然莫名的吻了她,而她的容貌也悄悄地刻在心版上,但他很明白,如无意外,他跟她今生应该无缘再见了。 想通了这点,凌常风自嘲的抿唇微笑,将那早已洗净、晾干的茜红色布,妥善的折好,放回枕边,便起身梳洗,准备出门。 匆匆的用过早膳,临出门时还是免不了被凌母叨念一番,出于无奈只好将“泽面方”揣在怀里,可是才甫出府,沿着街道往大王爷府的方向虚晃一下,又拐个弯,转往护城河畔的杨柳垂堤散心去了。 “拜托!我看起来有这么笨吗?傻傻的自动送上门去给人当猴子看?”凌常风趴在护城河旁的石雕栏杆上,百无聊地俯瞰河堤边垂立着密集的杨柳,看着风吹时,柳枝摇曳,拂过河面,撩起的层层青波,将映在水面上的石桥与过往路人的样貌纠缠在一块儿。 猛地,黑眸被某个倒映的水景给吸引住。 那是一名穿着样式简单的绿荷粗衫年轻女子,见她手里捧着一个大大的布包裹,正从他的身后缓缓而过。 他霍地转身,正巧瞥见那身影从眼前而过,瞧着她的身影,心底的鼓噪有愈见狂乱的趋势。 是她吗?那个几日前,他出手相救的女子? 想拦下她看个清楚,忽然惊觉太唐突,不明白内心那急速翻动的感觉是什么,见她愈渐走远的背影,凌常风想也不想,便尾随在后,紧跟那抹倩影而去。 他不明白自己是着了什么魔?看到她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甚至不知,就算确认她就是那日相救的女子后,他要做什么? 问她姓名吗?但那又有何意义? 那日他像是中了邪,竟强吻了她,害得她狼狈的从他身边逃开,今日再相见,肯定会更加尴尬吧? 不过想归想,情感的冲动仍是大过了理智的判断,他随着她的脚步穿街越巷,终于在一间绣坊前停下。 看着她抬手抹去额上的薄汗,然后深吸口气,才有些神情不安的走进绣坊。 这样的动作令凌常风忍不住驻足在绣坊门口外,默默看着她与绣坊内的人互动。 半晌后,凌常风压抑心中莫名翻搅的情绪,垂眸正想转身离开时,却听见里面一串扬高音的对话。 “我不是跟你说好,这次要送二十匹布给我吗?怎么少了一匹?”绣坊老板娘春花一脸不悦地抱怨。 “老板娘,对不起啦!今年茜草欠收,我们就是只能染出这些,不然这样好了,因为少了一匹布,你就给我四两半的银子好了。”赵盼盼一脸诚恳的道歉。 “四两半的银子?”春花动了动眉梢,将放在案上的布匹展开细看,看了许久,这才将其中两匹布推到赵盼盼面前,挑剔地说:“这两块布不行,长度比其它的布料都短了些,这部分还得再扣下一两,所以我只能付你三两半的银子。” “老板娘,你误会了吧?我们赵家所染的布,都已经有预留长度,为的就是怕印染过程中产生伸缩损耗,况且这些布我都量过了,绝对跟实际的尺码无差。”其实绣坊老板挑出的那两匹布完全符合规定,反而是其余的十七匹布,都比规定的多出几码,但很显然的,对方就是想藉此打压付款的工资。 “那我不管,要嘛你就将我订货的二十匹布完好的交给我,我就付给你原先说好的五两银,否则这批货,我只能付三两半的银子给你。”话落,春花已使眼色让账房将三两半的银子放在案上,摆明就是吃定赵盼盼的软弱可欺。 “老板娘,三两半真的太少了,根本不敷成本。”赵盼盼自知理亏在先,再加上碍于这间绣坊又是主顾之一,她不好撕破脸的叫嚷不做这笔生意,念此,心里还真懊悔,这趟送货没叫上赵晏祈一起出门,这样她是不是就不用受这闷气了呢? 赵盼盼倔强的咬了咬唇,暗责自己的不中用,为什么碰上这点事,却只想依靠别人处理?她有这么不经事吗? “你骗我第一天开门做生意啊!三两半绝对够你抵销成本,只是少赚一点而已,你又何必这么计较?况且今天也是你自己少给货,再加上布料有耗损的嫌疑,我没怪你做事马虎,你就该偷笑了。”春花本着少给多赚的心态,摆明吃定态度已有退缩的赵盼盼。 “不然……四两吧!这匹布,我用四两卖给你。”不能再少了。 “三两半,没得商量,如果你再讨价还价的话,这批货我通通都不要了,而且从此不做你们赵家的生意,当然……我们绣坊也会免费帮你们宣传一下,让大家知道赵家办事不牢靠,看你们以后要如何做生意?”想跟她斗,未免太小看人了。 “你……”没料到绣坊老娘板竟是如此的蛮横不讲理,顿时一股委屈与恼怒充塞在胸口,既觉得咽不下这口气,却又不敢真的得罪她。 正当她左右难决时,春花已气烦的伸手推了她一把,轻鄙地说:“我说你别太贪心了,给你这些钱已经算不错了,也不想想你们赵家这几年的生意是靠谁给你们的?” “你别太过分,什么靠谁不靠谁?我们赵家挣的每一分钱全是靠我们自己。”受不了春花欺人太甚,赵盼盼将摊在桌上的那些布,一股脑儿的全抱在怀里,打算不卖了。 “既然价格谈不拢,我也不卖了,你就另外去找肯做你家生意的笨蛋吧!”气死她了,以为说话大声就是赢吗? “不卖?盼盼,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春花气得额浮青筋。 “我在跟你这个脸涂得跟白脸鬼似的女人说话。”赵盼盼已经忍很久了,这个老板娘明明是干绣刺的活,可是每回露面,总见她把一张脸涂得死白,最可怕的还是笑的时候,脸上的厚粉还会皲裂。 “你呢?你这个穷到快被鬼抓走的寒酸女,有什么资格批评我?”要不是看在他们赵家的染布技术了得,她根本懒得搭理。 “我寒酸总比你明明不是鬼月,还大白天的跑出来吓人好吧?”以为她赵盼盼好欺负,她可是错的离谱了。 春花听到这里,眼露冷光,二话不说自柜台里走出来,扬起手就往赵盼盼的脸上掴去。 “别想碰我!”赵盼盼机警的一掌挥开春花的手,以倔强的脸孔支撑她其实怕的要死的脆弱。 挥出去的手没有如期的落在赵盼盼的脸上,让春花恼羞成怒的立即举起另一手打算再补一掌。 “啊!”没料到春花会使出这记回马枪,赵盼盼这次根本来不及阻挡,只能闭上眼睛,等着那火辣辣的刺痛袭上脸颊。 “啊——” 谁知,没有预期的疼痛,反而听到春花凄惨的叫声。 春花吃痛的回头,本想教训一下胆敢管她闲事的人,只是当看清楚扣住她手腕的人后,只能期期艾艾的低喊道:“凌、凌大人!” “老板娘,好久不见了,你看起来精神很好嘛!”凌常风朝她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脸,但黑眸中的冷冽寒芒清楚显示他的不悦。 赵盼盼怯怯地睁开眼,一张含笑的俊颜落进眸底。 “咦?是你?”看见说话的人竟是那日强吻她的男人后,赵盼盼顿时忘记差点挨掴的事,一抹绯红情不自禁的晕上了脸颊。 见她仍记得自己,凌常风的心情大好,眼眸含笑地说:“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 本来不想过问她的私事,可是乍听她们的对话,凌常风细细的推敲了下,怀疑赵盼盼之所以会少了一匹茜布,应该与他有关,再见绣坊老板娘趾高气昂的苛薄模样,本以为她会吃亏,没想到她竟是颗小辣椒,凶起来完全不落下风,只不过绣坊老板娘毕竟是老江湖,眼看赵盼盼就要惨遭掴掌,凌常风不得不出面阻止。 “你来做什么?”完全没料到会在这种场合再次遇见他,赵盼盼一时竟慌了手脚,她羞恼的瞪了他一眼,眼神似在责问他的多事。 “路过。”注意到她眼睫上疑似的水珠,一种近似怜惜的心绪萌发,凌常风挑挑眉,将目光放回犹被他扣住手腕的春花身上。 “我刚才好像听到你们在争执什么少了块布,是怎么回事?” 闻言,春花面色微变,却仍极力保持镇定地笑道:“那个……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一点小误会,还请凌大人先放手好吗?”没想到赵盼盼竟然认识凌长风,这让春花不得不收敛一下气焰。 因为打着与凌常风是老乡旧识的关系,皇宫里的御织院才会每年都跟她采买布料,所以她的绣坊生意,还得靠凌常风这块大招牌来支撑啊! “太久没见,我好像太热情了点。”凌常风唇角噙笑的松手,瞧见春花揉手喊疼的模样,眼里不带半点同情。 “关于少掉的那块茜布,其实是几日前,我无意间看见,当时因为太喜欢这茜布的色泽,所以硬是跟赵姑娘讨布,没想到却因此害赵姑娘平白让老板娘给冤枉了,真是罪过啊!”凌常风貌似平静的语气,其实暗藏着怒涛。他真的很难解释为何在看见赵盼盼差点被掴掌时,内心的忿怒与不舍为何会如此明显? 嗅出凌常风话里的火药味,春花顿时面色铁青、唇角抽搐。 他话里的意思是说——欠布的人是我,如果敢把帐记到赵盼盼的头上,就等于是得罪他了! 明白得罪不起皇上身边的大红人,更瞧出凌常风在意赵盼盼的心意,春花瞬间换上一张笑脸,让账房取出差额的银两补上。 “就说了是误会嘛!早知道那块布是凌大人你喜欢的,别说是一匹布了,改天等布绣好花样,我再差人送上两匹布到凌府去如何?” “这倒不用,凌某公职在身,不好平白接受老板娘的好意,在此谢过。”凌常风才不至于傻到为了区区两块布,被人按上受贿之名。 “哎呀!凌大人这么说就见外了。既然误会解释清楚了,那我就该依照当初说定的银两付款。”春花边说边将五两银捧在手心里,递到赵盼盼的面前,“盼盼,真是抱歉,是我误会你了。喏,这是五两银,要拿好喔!” 在一边默不作声的赵盼盼,看着凌常风与春花言笑晏晏的模样,虽然明知凌常风是好意帮她,可是想到刚才被人污辱的不快,再加上推估凌常风应该有看到适才的争执,不知怎地,赵盼盼只觉得更加难堪,她瞪着摊在眼前的银两,感觉厌恶起来。 “我不……”赵盼盼直觉想拒绝这次的交易,但是话才到嘴边,一只烫热的大掌,毫无预警的包覆她的手。 赵盼盼心口抽了下,她怒目瞪向大掌的主人——凌常风。 从刚才就一直密切注意着赵盼盼反应的凌常风,虽然不清楚她心里到底是在想什么,可是光听她吐出的那两个字,他就下意识的阻止她。 大掌下意识地握住她的手,掌心触到她磨人的肌肤,眉心紧了下,见她想抽回手,又故意的将她的手握紧,并且还暗示地捏了一下她的手心,将唇附在她的耳边轻声喃语:“染布坊是本小利微的生意,别跟钱过意不去。” 湿热的气息喷洒在耳廓边,赵盼盼感觉到一股无法控制的悸颤蔓延四肢,她面红耳赤的不知如何是好,而凌常风却在这时不经她同意,已抢先一步,代她接过春花捧来的银两。 “你、你怎么可以……”没料到凌常风居然会接下银两,羞恼的感觉让她更加气愤。 “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和气生财嘛,交给我处理就行了。”凌常风无视于她的愤怒,继续不动声色的与春花谈话,俟一切弄妥,他才以眼神示意赵盼盼与他一同离开。 赵盼盼心里虽然很想反驳他刚才那句“和气生财”是句屁话,但是凌常风帮了她总是事实,再加上他又曾救过她,就算很想拿到银两抽身离开,可是碍于情面与内心那小小的良知作崇,她仍是顺着他的步伐离开绣坊。看着眼前俊伟的背影,她不得不承认,因为他的出现,她内心原本的不安与委屈,都因为他而淡化消散。 只是,思及不久前他们的“偶遇”,以及他们彼此掌心那该死的巧合,赵盼盼觉得与眼前的男人还是当避则避,最好是打死不相往来。 辜且不论那位算命仙所说的话是真是假,但古有名训: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她可没那胆量与勇气,去赌上别人的一条命。再说彼此身分上的差异,都足以证明他们并不适合,虽然眼前的男人实在有着令她移不开眼,触动她心弦的魅力,但……不适合就是不适合,她没必要自找苦吃。 看着眼前的背影,她攥紧了手心,决定跟他把话说清楚。 第四章 打从离开绣坊后,他们就穿梭在熙来攘往的街上。 虽然不知凌常风要带她去哪里,但打定主意要跟他划清界限的赵盼盼,在心中做好摊牌的决定,她对着走在前头的他喊道:“凌大人,我有话跟你说。” 听闻,凌常风头也不回,淡声道:“我不叫凌大人。”记得他已经跟她说过自己的名了。 赵盼盼柳眉微蹙,细思了一会儿,又续喊:“凌公子。” 他依然不搭理她,领着她走在大街上,左顾右盼了一会儿,才在一家矮房前停下脚步。 赵盼盼瞄了眼挂在檐下的红布条穗招牌,上头写着一一季节。 “这家的珍珠汤圆,可是连皇上吃了也赞不绝口的好口味,进去吃吃看吧!”凌常风嘴里说着看似平凡无奇的话语,可是听在赵盼盼的耳里却像是听到什么令人惊吓的滑稽事物一般。 “我只想跟你说两句话就走,我没有要进去吃东西。”这男人的脑袋是不是有问题?他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吃汤圆? “有话就进去说,”凌常风没给她抗议的机会,单手抓着她的臂膀往店里走,熟门熟路的寻了个角落坐下,并扬手跟店老板比了个手势,摆明是这家店的老主顾。 “说吧!你有什么话要说?”完全忽视眼前女人羞窘的脸,他大剌刺的环手抱胸,一副很有兴致听话的模样。 看他专制蛮横的硬要她“陪坐”,赵盼盼的脸色委实难看,她两眼不安的梭巡店内走动的人潮,很害怕会破熟识的人认出来,毕竟一个姑娘家,与陌生男子共桌而食,天晓得旁人会怎么看她? 勉强定了定神,她决定速战速决,自怀中取出一两半的银子放到桌上,“凌公子,这是你刚才帮我争取得来的银两,我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些银两我不能收,所以这些钱还是交给你处理。” 不是没瞧见她惶惑不安的模样,可是听她开口就是生疏的称谓,再加上她又想将银两退还,凌常风不知怎地胸口硬是闷着一团火,他答非所问的丢了一句话出去。 “凌常风。” 没头没尾的听他说了这么一句,赵盼盼的表情明显愣了一下,她看着他,傻吭了一声。 幽黑的深眸看着她,表情很是坚持:“我叫凌常风,不叫凌公子,也不叫凌大人。” 傻愣的表情渐渐听懂他话里的意思,娇颜露出一丝恼怒,“请你不要开玩笑,我是很认真的在跟你谈事情。” 见到她如此疏离的态度,凌常风心里有数的低喃:“赵姑娘,关于上次的事……” 见他旧事重提,一抹红晕占据她的双颊,她飞快的截住他的话,“如果你只是想道歉的话,就不用了。” “什么意思?” 注意到他不悦的神色,赵盼盼略感局促,“你救过我,所以……我们算扯平。” 扯平? 眉心摺起了痕迹,他静视她,看了好一会儿,才徐缓地道:“你还是很介意。” 其实他也知道,他的确太唐突了,但……他只是情不自禁,又不是十恶不赦,没必要这么拿他当仇人看吧? 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似乎是说她的反应太超过了吗?难道她被强吻,她不该觉得介意吗?觉得凌常风太过自我与霸道,厌恶的感觉让她有,跟他说话是件浪费时间的错觉。 “反正这些钱交还给你处理,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事,先走了。”边说,她已站起身,准备离开。 见她要走,凌常风不悦的皱起眉头,冷声轻吭:“这些银两,是靠你自己的本事赚得的,我并没有帮到你什么,还有,你对救命恩人的态度,不该是这样吧?”怎么说他也帮过她几回,没道理一再忍受她的负面情绪。 深深地吸了口气,赵盼盼也不满他将援手之事挂在嘴边,如果他是施恩望报的人,那么想必他的人品节操也高尚不到哪里去,更何况意有图谋的帮助,对她来说根本是个负担。 “我不想欠你的人情。”她决定将话说白。 本来不想追究他那日的轻薄举动,没想到他不思反省便罢,居然还敢拿救命之情相胁,这个男人她会爱上才有鬼。 被赵盼盼如此针对,即便凌常风心有所愧,也被她的态度给撩拨出火气,他在心里不断的懊悔着,他是吃错什么药,为什么会对她念念不忘?这种女人,会有人喜欢那就奇怪了。 正当尴尬的气氛笼罩时,凌常风点的餐食亦恰好上桌。 “来罗!两碗珍珠汤圆,还有本店招待的酥皮莲蓉包一笼,请慢用。”年轻的女店主动作伶俐的将餐点放上桌,见赵盼盼起身,脸上的微笑倏地收敛些许。 “姑娘,是嫌本店服务不周吗?怎么才来就要走啊?”要不是看在她是凌常风带来的份上,这么没礼貌的行为,她可是不会跟她客气的喔! “那个……找还有事……”对于眼前女子媚眼藏针的微笑,赵盼盼莫名地顺从她眼神的压力而坐回原位。 “有事?”年轻的女店主微笑复喃一声,然后微偏脸对凌常风轻声提醒:“凌大人,你要不要跟她说一声我们店里的规矩,不然我很难做人呐!”意思就是,请凌常风顾好自己的客人,别逼她拿店规待客。 懒洋洋的瞥了眼只给别人好脸色,看到他却像是看到瘟神似的赵盼盼,本来很想装死当做不认识她,可是想到人毕竟是他带进门的,说不认识未免太牵强,斟酌半晌还是决定别把无辜的女店主扯进来。 “你放心,我们不会坏了你的规矩。”凌常风勉强扯唇微笑了下,然后掀开热腾腾冒着香气的蒸笼盖,神态自若的想开始品尝美食。 年轻女店主得到保证,便笑盈盈的退开,留下一脸莫名又进退维谷的赵盼盼。 “你们刚才说的规矩是什么?”虽然才刚跟他吵嘴,可是听闻这家店有店规,赵盼盼仍按捺不住好奇问。 “你看墙上贴的字就知道了。”凌常风懒洋洋的仰着下巴叫她往墙壁看,然后还不忘舀一口饱含馅料的甜糯汤圆入口。 看他吃得一脸满足的模样,赵盼盼的心中却泛起一种被要弄的不悦,她将目光放在店内斑驳陈旧的墙上,看到上面贴着四张红底墨迹的字样,她凝了凝神,实在不懂字里的意思。 春访百花,夏乘风。 秋弄月影,冬戏雪。 客赏光临,尽品赏。 食物未尽,休出门。 “那是什么意思?”感觉似乎在威胁上门的客人。 “意思就是,你点的餐点只要一上桌,没有吃完就不准走,否则要付双倍的价格。” 他看向她碗中盛满的甜汤圆,眸中笑意浓浓。 顺着视线,落进放在眼前的碗,她气恼地嚷道:“这碗汤圆,又不是我点的。” 瞅一眼她气得嫣红的脸蛋,薄唇逸出笑痕。“我知道,因为是我点的。” 见到他这般嬉笑的脸,赵盼盼没来由地一股恼怒骤升,她伸出手欲将整碗甜汤圆推至他面前,却被凌常风的大掌快一步盖住她放在桌面上的手,“你想做什么?想翻桌?还是想把这碗汤圆倒掉?我不觉得你有必要为了我清你吃这点东西,就发这么大的脾气。” 没办法细听他的字句,赵盼盼一双水眸只能气馁的盯着被他施力按住的手,那看起来又干又裂,皮肤还因为经年累月的浸染,就像是一双没洗干净的脏手,与他那看起来修长洁净的手指形成强烈对比,她忽然有种莫名的自卑与局促。 “我不用你请,我自己有钱,还有你不放手我怎么吃?”她咬咬牙,满脸羞愧的想将手给藏起来,至少不想让他这么直接的触碰到她的手。 本已准备好迎接她言语上的反击,没想到她居然会是这种反应! 眯眼,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唇角勾着笑意,他放开按压着她的手,并将桌上的银两推凹她面前,状似不经心的说:“你不能放不对我的敌意吗?难道你宁愿多一个仇人,也不愿意交个朋友吗?”就算他有做错事,也不至于这么惹她讨厌吧? 看着他诚挚恳切的黑眸,赵盼盼的心意有些动摇了,张嘴咬了口汤圆,故意以含糊不清的口吻喃语:“只怕我高攀不起。” “什么?你刚才说什么?”他侧耳细听,只听见她嘴里唏哩呼噜,却不知在说些什么。 面对追问,赵盼盼撇了撇嘴,将满腹牢骚吞进肚里,决定掠过刚才的话题不谈,将银两揣放入袋,张望了一下店面陈设,转移话题道:“关于刚才说的什么店规,你还没有跟我解释清楚呢!” “刚才你有瞧见门外檐下那红布条穗招牌写的字吧?告诉你,那『季节』二字可是先帝当年微服出巡时所赐的墨宝。” “是吗?”她低头嗅闻了一下碗中香气四溢的珍珠汤圆,汤圆本身绵滑有嚼劲,淡淡的糯米香与强烈的醇浓内馅,在舌蕾上交缠,形成绝妙滋味,不由得信服凌常风口中所说的这家店名的渊缘由来。 “当年先帝偶然间尝到这家前店主所煮的甜汤圆后,便延揽了店主进宫担任御厨一职,直至前店主告老还乡,先帝才赐了『季节』这幅墨宝,意味这家店所卖的甜食,不沦四季如何交替,他们所提供的热汤与冰品,都是最棒的,只要品尝过的人,都会被店家的手艺所迷倒,而且还是一吃就上瘾。” “原来如此……不过,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事,一定要拉我来这里吃东西?”一边啖着甜汤美食,吃人嘴软的赵盼盼,实在也不好意思再推拒他于千里之外。 “其实……是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凌常风看着她的目光略有游移,若是细看的话,就会察觉他的眸其实是盯着她的双手在看的。 “什么事?”停下吃东西的动作,她抬眼看着他,眼神带点警戒,毕竟她并不想跟他有太多牵扯。 看着眼前那双黑白分明的水眸,内心被不知名的情绪给撞了下。 刚才在绣坊里,见识过她强悍与脆弱的一面后,凌常风莫名地对她产生难以抗拒的好奇心,他想要靠近她、了解她,甚至是……保护她。 细思了一下,从怀里掏出“泽面方”的那罐瓷瓶,然后横越桌面,将瓷瓶交给她。 “上次看过你的那块茜布,就觉得那块布的染色很干净漂亮,本来还在纳闷你是从哪里找来的布,既然知道你家就是染布坊,刚好我最近想买些布当做赠礼送人,想委托你帮我染些布,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明知“泽面方”该交给仪容郡主,可是看到赵盼盼双手干裂的模样,心里莫名揪痛,让他决定把“泽面方”交给真正需要的人。不过,把“泽面方”送出去,他就必须找个替代品,才会想到请赵盼盼帮他染布,转赠给仪容郡主交差。 “你要染布跟这罐瓷瓶有什么关系?” 俊眸闪过一丝慌意,看着她,他语气谨慎:“那罐瓷瓶里装的是特殊的草药,擦在手上可以渗入皮肤里,留下淡淡的香气,但却不会对人体造成危害,所以我希望你能在染布之前,可以先擦一些在手上,这样在染布过程中,就可以很自然的将香气的味道渗入布料中。” “染布过程需要碰水,擦这种东西效果未免不彰?”其实她想说的是,有钱人就是有钱人,净做这些奢侈又无意义的蠢事。 “不会的,那罐药性很好,你不用担心效果问题,不过,因为我想确认这罐药的药性究竟好到什么程度,所以我希望只有你使用,这样我才好掌握药性的发挥程度。” 因为知道“泽面方”取之不易,碍于私心作崇,又怕说药贵,她会拒绝收下,所以他只好找这个理由说服她。 听到他说这罐药只限她能使用,赵盼盼的表情明显的苦恼了下。 近日因为要赶染绣坊所订购的布匹,这几日她的手都已经被染料浸泡腐蚀到出现水泡,后来为了赶工她还是硬着头皮继续做,现在她的手还因为脱皮,而露出鲜红的嫩肉,每次染布都要忍受锥心之痛。 “你有困难吗?”早在绣坊里握到她的手时,就注意到她手部肌肤糟糕的程度,犹甚之前所见,所以他更加坚定要把“泽面方”送给她用,可是又怕她会拒绝,所以才想了这套说辞,希望她能收下。 看见他脸上的担忧,赵盼盼不禁忖量起,他是因为怕自己会推了这门生意,还是真心的关心她? 见她犹豫不决,凌常风又补充说道:“我刚才听到你跟绣坊老板娘的议价,我想用一两银染三匹布的价格请你帮我这个忙,可以吗?” 听到凌常风要用高于绣坊的价格清她染布,便知道是他误会了,连忙正色道:“我们染布坊收费有一定的标准,除非你想用到特殊的染剂才需要另外议价,否则我们是不会额外多收钱的。” “所以呢?”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啊? 赵盼盼看着他急田的模样,虽然推想过他可能是真的需要她的帮忙才会开口,可是想及那藏在心底的顾虑,与莫名的忐忑,她仍是咬着牙拒绝了。 “很抱歉,我们最近才刚接到一笔大生意,所以对于你的委托,短期内我们实在无能为力。”她面不改色的扯谎,还顺便将瓷罐退还他。 “那……没关系,这罐药你还是可以先留着,等你有空的时候,再处理我的委托也不迟。”凌常风将瓷罐推了回去。 “不了,既然我无力接受你的委托,你还是带着这罐药去找别的染布坊吧,这样才不会浪费时间。”说话间,赵盼盼又将瓷罐递还。 见赵盼盼坚持不收,想及自己的一番心意就要落空,凌常风不由得恼了起来,未加思索就脱口道:“你刚才不是开口闭口的说不想欠我人情吗?如果你是真心想还人情,就该答应帮我染布才是,怎能推三阻四呢?” 毕竟染布是假,赠药才是真,偏偏又不能明讲,这么推来推去的,都把人的耐性给磨光了,可是话方尽,他又自责自己的嘴笨。 果然,赵盼盼的表情先是怔愕,然后以复杂的眼神直瞅着他看,正当凌常风懊恼的想道歉时,赵盼盼却出乎意料的答应了。 “好吧!我就接下你的委托帮你染布,可是我必须把丑话说在前头,帮了这次,你再也不能用我欠你人情的这种话,逼我再为你做任何事。” 虽然适才乍听他的时,心中的确很不是滋味,因为她绝非那种忘恩负义之人,可是再细想他所言所行,并非恶意的冒犯,况且他确实帮过她,就当是还人情吧! “真的,你真的愿意帮我?我……我刚才还以为你会生气呢!”凌常风捏了把冷汗,见她总算点头,这才松了口气。 瞧他战战兢兢的模样,知道他一定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既然当事人已有自如之明,她心里的那点不悦也很快就消失了。 “既然你想染布,总该告诉我要染什么颜色,还有需要几匹布吧?” 经她一提,再见她唇畔的笑花,凌常风不由得一阵心荡神驰,内心有某种他解释不出的骚动在隐伏,仅此片刻的失神,就接触到赵盼盼疑惑的眸光,他愣了下,随即道:“嗯,我需要二匹的紫布,还有二匹翠绿色的布,再加两匹橘布。” 紫布与绿布在宫里算是常见的颜色,比较稀罕的是橘布,他有点期待看她染出来的颜色,是否能染出橘子成熟时的美丽颜色。 见他兴高采烈的说着染布的颜色,赵盼盼却愈听脸上的笑意愈难看。 他是故意的吧?怎么专挑一些染工繁复的颜色? 才刚刚对他兴起的一丝好感,这下子又全部消失了。 她弯下唇,看着坐在她对桌的凌常风,清楚地说出五个字。 “你这个浑蛋!” “……?”莫名其妙地挨骂,凌常风一脸无辜,他说错什么话了? 第五章 “我真的不知道染制特殊颜色的布,会这么困难。”看着在艳阳下漂浮在溪里的染布,顺着水流走势拖出宛如彩虹般的绮丽景象,凌常风终于有点小小的成就感。 “我有跟你说过,叫你不要来的。”赵盼盼动作熟练的将竹竿架好,准备晒布,听见凌常风的话,以为他在抱怨,她头也不回的反驳。 “我怎么知道你开口骂人为的是什么?我当然要来了解清楚,免得这几天你在背后骂出更多更难听的话。”不是他爱抱怨,只是天底下有几个像他这样出钱的雇主,被骂了,还要放下身段跑来低声下气的求帮忙,为的只是希望她不要把他当成她以为的整人浑蛋。 天啊!他这么苦心积虑的为她着想,她居然骂他浑蛋? “你如果不高兴,就回去啊!我并没有要求你一定要留下来帮忙。”对于他的抗议,赵盼盼置若罔闻,手劲巧妙的将刚洗涤过的染布,抛上竹竿架,微风徐徐,几匹不同颜色的彩布随风起舞,赵盼盼微退一步,审视布匹是否染均匀了? “你还在生气是吗?我不是已经说过了,我是真的不知道那三种颜色的染布,手工会如此繁复,我又不是故意找你麻烦的。” 一般的染布,需要经过煮、浸、涤、晒、绷、碾的步骤,而他所指定的颜色,却都不是一次就能完成,例如紫布,必须先染出红布后,再以蓝色染料染制一遍,等于要花两次工,难怪她会脱口骂人了。 “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小心眼,到现在还在生气,我只是想赶快把布染好还你人情,这样子你就不用留在这里干这些粗活了,不是吗?”既然赶不走他,只好将事情早点结束,免得他在这里碍手碍脚的。 一下嫌她手没擦药,不准碰那些染料;一下又说她力气不够大,硬是要跟她抢工作做……真是碍事又霸道的男人! 完全不晓得被人嫌弃在心里的凌常风,瞟望她那双逐渐白嫩的双手,正手劲巧妙的将染成美丽颜色的布匹挂放在架上,站在随风飘动的染布间,赵盼盼仿佛像是被环绕在彩虹里的仙子,这样的美景着实令他着迷。 想池因为长年在宫中任职,所见的多半是被眷养在温室里的娇贵女子,看多了美艳绝色的牡丹花,突然觉得可爱脱俗的小雏菊其实也挺耐看的。 不知怎么地,凌常风觉得赵吩盼是怎么看怎么顺眼,心里甚至兴起,平凡的赵盼盼或许比尊贵的仪容郡主更适合他! 但是,一想到大王爷怒目的模样,他又有些犹豫了。不管怎么说,大王爷毕竟是皇亲国戚,若因此得罪了,后果可能不堪没想,这绝非明智之举…… 正当他想得入神,手里抓着漂洗的染布,已悄悄地滑开他的手,顺着水势疾流而去。 “啊一一”看着紫色的染布,如一尾滑溜的彩蛇,咻地一下,跟着水势奔流,他来不及阻止,只能用目光远送。 听到他的惊呼声,赵盼盼顿感不妙的问:“怎么了?” 送行的目光不移,凌常风故作镇定地答:“没什么,只是有一道彩虹掉到水里了。” 太阳下山明天依旧会爬上来,紫色染布却一去不复返了。 “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呀?”什么鬼彩虹? 确定被水流卷走的染布,连一点阻碍也没有的消失在眸底,凌常风决定来个“眼不见为净”,低头继续漂洗布匹。 “凌常风,你该不会是把我的布,让水给冲走了吧?” 感觉不对劲的赵盼盼,三步并两步的走到溪岸旁,目光火速的点查凌常风手中的剩余染布数量。而凌常风则继续奉“沉默是金”为圭臬,面色不显惊慌的继续维持手里的动作。 “天啊!你居然把最难染的紫布给弄不见了!” 眼见大势已去,凌常风只好冲着赵盼盼勾起一抹无辜的微笑,“神仙打鼓有时错,更何况我还只是个凡人,这点错误你应该可以谅解吧?” 经过几天的相处,他知道她对染布这份工作,有着异于常人的执着与认真,如果他这时候用开玩笑的语气,说被他弄丢的布算他的,恐怕也无法平息她的忿怒。 “你在开什么玩笑?你竟然犯下这种错误,你知不知道为了染出那个颜色,我吃了多少苦头?” 想她清晨去田野里采割蓝草,死命的将它们切碎、浸泡、搅拌才能完成蓝色染液,接下来又经过几次的尝试,才做出她满意的紫色染布,而他居然轻易的就将布让水给卷走了! “我不是故意的。”很清楚她为了染布,连手都起水泡了还在做,要不是为了要哄拐她用那罐“泽面方”,他几乎要怀疑,自己到底是在帮她,还是在苦毒她? 气恼地瞪了他一眼,本想再抱怨几句,可是想到这几日他也是一大早就跑来帮她,说实在的,叫她真狠下心来数落他的不是,她也骂不太出来,但是实在不甘心那么努力才染出的布就这么被水冲走。踩着绣花鞋,她打算沿着溪流往下找找看,说不定布会在中途被树枝或者石头拦住。 脚才踏进水里,凌常风就警觉的上前拉住她,“你想做什么?你不会是想把布给找回来吧?”太夸张了!有必要为了一块布而犯险吗? “你放手,也许布还捡得回来。”再慢就真的来不及了。 “不行,布没有你的安全重要。”他真的好想动手敲开她的脑袋,看看里头到底装些什么,为什么她会这么固执? “这条水域我从小玩到大,没有危险的。”她很坚持。 “骗人,如果你这么让人放心,就不会失足跌落自家附近的深坳里。”第一次见到她,就是因为捡布差点丢了性命,他真不懂她对自身安危的自信是从哪来的? “那是意外……不过话说回来,你又不是我的什么人,管这么多做什么?”她意气用事的质问,因为此刻对她来说,布才是最重要的。 “刚才的话,你再说一遍。”扣住她的手腕,他眯眼命令,口气很是冷冽。 她的话让他觉得心房好像被狠狠拧紧,胸口好像被马蹄踩过,一股难以压抑的怒火不断窜升。 被他丕变的脸色吓到,赵盼盼收敛气焰,有些胆怯的低喃:“我……我说那是意外。” “不是这句,下一句。”胸口郁叠的闷气,让他无法再理智控制自己的情绪。 “……不过话说回来。”发现扣住她手腕的力道加重了,赵盼盼轻蹙眉,却没有挣脱开来。 “也不是这句,再下一句。”凌常风真的不开心了,因为他已经知道自己心里介意的是什么了。 “……你抓痛我了,快放手。”赵盼盼似乎也知道他生气的原因了,可是她故意漠视他的反应,不想随着他的情绪起舞。 “赵盼盼,你看着我,将刚才的话再说一遍。”黝黑的眸紧盯着她,眸心闪烁着滚烫的温度。 赵盼盼垂眸躲开他热切的注视,这些天她总是刻意在他面前摆出冷漠的样子,其实她很清楚,只要一看到他,她的心总是不能踏实。 “你为什不敢看我?你在心虚是吧?”看到她面颊上晕染的红,他将她拉近自己,带着薄茧的指腹,移上她的脸,手指无意识的沿着她柔嫩的粉颊移动轻抚,最后停在她嫣红的唇瓣。 打从上回吻过她之后,他总能清楚的记得她唇办的柔软感觉,鼻息问那股属于她的淡雅馨香也一直盘旋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只剩一个意念一一他要她。 注意到他的热眸中递出的危险讯息,赵盼盼下意识的将脚步往后挪移,心慌地低喊:“你不能一一” 她惊慌的想逃,死命的推了他一把,趁着他松手,连忙移动脚步,但没料到却踩到溪床上长满青笞的石头,脚下一滑,重心不稳,她仰头往溪床上倒去一一“啊一一”惊觉失足,赵盼盼只来得及尖叫了声,眼角余光心慌的瞥见身后几块突出溪面的石头,心里暗慌这一跌恐怕会脑袋开花。 她害怕的闭上眼,完全没注意到一道高大的黑影欺近,在她被冰凉的溪水浸透全身的同时,她感觉有人也跟着她一起跌落水面,原本该开花的脑袋,居然稳稳的撞上柔软有弹性的肉垫。 “该死!”为了不让她的头撞上溪床上的石块,他只来得及扑身拿自己的胳膊当垫子,这下子重力加速度,水中的锐利石头已经插入他的手臂。 听见凌常风的低咆声,再加上感觉重物压覆胸口的窒闷感。她睁开惊魂未定的眸对上眼前蹙紧的眉,察觉他的一只手护着在她的后脑,另一手则撑在她的身旁,表情看起来有些痛苦。 “你怎么了?”察觉他的不对劲,她屈起膝盖急着想坐起身。却浑然不知自己看似不经意的举动,已经惹得某人下腹蠢蠢欲动了。 “等一下……你先别动……”她的膝盖,正轻轻地顶着他的欲望,令他不禁倒抽一口凉气,感觉非常复杂。 手是痛的,欲望涨满也是痛的……呜,好想哭。 缓缓将手从她的后脑杓抽回,再慢慢将身子往后撑起,远离让他下腹涨满的罪魁祸首,只是就当他要完全抽身时,瞥见鲜血从他浸湿的衣裳晕出的赵盼盼,却更快的站起,将一双小手抱住他受伤的手臂。 “你受伤了!”她声音哽咽,没想到刚才她的意气用事,竟又害得他受伤,难过的情绪蔓延,一双泪眸紧瞅着他不放。 没注意到她濡湿的眸,只想先从眼前的混乱中离开,他侧身正想数落她的鲁莽行为时,眼底却摄入她泪眼汪汪的水眸,浑身顿时一僵,胸口紧缩了起来。 记得第一次见面时也是这样,因为他受伤,她也是像这样眼睫噙泪的震荡着他的心绪……本来忍住不想冒犯她的意志,瞬间崩溃了、瓦解了。 他扣住她的腰,将她用力纳入胸膛,俊颜逼近酡红的娇颜,将她微开的唇以吻封缄。 “唔……你……”他的吻来得炙热猛烈,让她招架不住,全身的力气仿佛随着他的吻而被抽干,她动了动身子想挣扎,却随着他深沉的吻而陷溺于他的似水柔情中。 “盼盼……”他在吻中低喃她的名,品尝她唇瓣的柔软与甜蜜,他喜欢这样吻她的感觉,心房满满的,在乎的只有她。 他亲昵的呼唤,让赵盼盼心房一紧,呼吸急促了起来,她怯怯的睁开眼,却瞧见不远处,正有个人影,朝他们飞奔而来。 “啊一一”赵盼盼惊呼了声,急欲从凌常风的身边退开,但凌常风像是警觉到身后有人突袭,他扬眉松开对赵盼盼的束缚,准备来个漂亮的翻身回旋踢。 正当赵盼盼满脸通红的退离凌常风怀里,而凌常风也摆好抬高的腿姿,眼神凌厉的转身,准备赏背后突袭之人一记重踹,一切乍看之下都是如此的完美与恰当,却偏偏在这时,就在凌常风抬起的长腿伸到最刚好的角度时,赵盼盼却意外的喊出一句惊人之语。 也因为这句话,凌常风硬生生的将欲踹出去的腿势给中途打住,然后以十分蹩脚的姿势翻身跌回身后的溪床上。 跌相难看也就算了,偏偏身后突袭之人,冲着凌常风面目狰狞的挥动手里的竹竿打向他时,却还没办法还手。 啪啦! 竹竿准确无误的敲上凌常风的头,因重力而碎散的木屑飞溅,也刮伤了英俊的脸庞,伴随着一声来不及咬住牙关,而逸出的痛哼声,接着凌常风顿时只觉天空一阵金星环绕,皮肤淌下温热黏稠的血液,他只来得及怔怔的伸手摸了把脸上的血,依稀还听见不远处赵盼盼的惊呼声,然后……他得到一个可以明正言顺逃避现实的借口,昏迷在佳人的环抱里。 在黑暗中,他的脑袋里不断的回响着刚才赵盼盼喊的那句话—— 常风,他是我爹,你不能打他! 爹?打他的男人是她爹?唔,的确是不能打,还好他有收脚,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心满意足的将脸偎进浑圆柔软的位置,耳边模糊的传来她关心的呼唤,唇边隐现笑意。 很开心她喊他的那个名。 常风。 “爹,你下手太重了啦!”赵盼盼拿着沾了温水的湿布,帮躺在床榻上已包扎过,但脸上犹有多处干涸血迹的凌常风擦拭。 “哼,有胆子非礼我女儿,就要有非死不可的准备。”赵大勇挺着肚脯,一脸理当如此的表情。 “爹,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真的闹出人命该怎么办?”就是因为担心爹娘的反应过度,她才会费尽心思的将染布器材都往家外搬,怎么知道还是被爹见着了凌常风,不过也还好晏祈陪同娘回老家探望舅舅不在家,否则再加他们两人来捣乱,事情一定会弄得更糟。 “闹出人命?我看他命硬的很,没事。”赵大勇边说还拿肥厚的大掌,往凌常风的脸上拍了两下。 听到轻脆的巴掌声,赵盼盼急忙挥开赵大勇的魔爪,“爹,你离他远一点,我看你根本就是存心想打死他。”真可怜,头上破一个洞还不够,这下子连左脸颊也肿起来了。 见到爱女护人心切,赵大勇一脸兴味的以手搓着下颚道:“我说盼盼啊,你现在是不是该告诉爹,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了吧?” 面对追问,赵盼盼骨碌碌转着眼睛发傻:“不是跟爹说过了吗?他是上门委托染布的客人。” “既然只是委托的客人,你怎么会让他给占便宜?” “我……”赵盼盼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因为她很清楚自己的话漏洞百出。 “说!这个家伙家住哪里?你们背地里交往多久了?”女大真是不中留,连谈个恋爱也要瞒老父?想到这里,赵大勇真有种想老泪纵横的冲动。 面对爹咄咄这人的言辞,赵盼盼羞红了双颊,她反驳低斥:“爹,听你说的那是什么话?什么叫背地里交往,你女儿可没有做出任何丢赵家颜面的事。” “是吗?那你就告诉我,他家住哪里,这样我才好上他家去,请教一下他们的双亲是怎么教儿子的?”赵大勇扳扳两掌,非要将闺女的名声给保住才行。 “爹,你太夸张了,你怎么可以因为他吻了我一次,就要到他家兴师问罪?如果你知道他其实是吻过我两次,你不就要叫他娶我了?”赵盼盼也昏头了,面对一连串的质问,她竟然想也没想的就脱口将实情说出。 “吭!你刚才说什么?”赵大勇掏了掏耳朵,觉得胸口的怒气将要爆发。 “呃……我说什么?”自知说漏嘴的赵盼盼,心虚的以手捂着檀口,神情满是局促。 “你说他吻了你两次。”想装傻,没门。 “没有,爹,是你听错了。”除了否认到底,别无他法。 “不,你说了。”赵大勇确定自己没有耳背。 “我……”赵盼盼认命的垂眸,看向躺在床榻上的凌常风,心里寄予无限同情。 “我要宰了这小子……”瞧闺女的神情,确定犯行无误,赵大勇大吼一声,伸出魔爪,再次无情的朝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凌常风挥拳。 第六章 今天他又做梦了。 因为伤口的灼痛,所以常风就算是在睡梦中也觉得难受。 梦境中的片段很凌乱,画面中那位名唤虞情的女子,正在哭着哀求她爹,不要让人杖责受罚的江风。 事情的经过,似乎是虞情落水让江风救起一事,不知道是如阿被传开的,总之,全府上下都在私下议论,千金小姐被地位低下的护卫给玷污了。 听到流言蜚语的虞老爷大发脾气,叫来江风问话,得到坦承不讳的回答,他二话不说,就让人将江风给捆起,然后吊在庭园里,用粗壮的大棍结实的往江风身上打去。 “爹!你不要再打江风了,如果你要再继续打他,不如连女儿也一起打死算了……” 虞情看到江风被打得皮开肉绽,她的心都碎了,她看不得江风受一点伤,就像江风看不得她脸上有泪痕一样。 “你这个败坏门风的不孝女,也不想想我虞某官拜正三品工部尚书,你这么做,是不是存心要我丢下老脸,陪你一起无脸见人吗?” “爹,我跟江风真的没有什么,那日是女儿不小心落水,是江风舍命救了我呀!” 她哭着跪求她爹饶恕江风,她真的没办法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打死。 “不要脸!你若是真的要死,也该死得干干净净,为什么还让这臭小子毁了你的名节,你……真是气死我了。” “爹,如果您一定要打死江风才甘愿,那就将我这个不孝女也一同打死吧!这样就不会辱没了虞家的门风,不是吗?”江风若死,她也不要活了。 “好!你想死,我就成全你。”虞老爷挥手扬袍,让家仆请出了家法。 他才拿着鞭子往虞情身上挥了两鞭,一旁犹在受仗责的江风,却已发了狂的喊着虞情的名字,舍不得虞情陪他一起受罪。 看着那一对恋人,最后全身伤痕累累的被赶出家门,凌常风不知怎地竟也觉得鼻腔热了起来…… “唔,痛痛痛……”刚醒的凌常风,因为全身的疼痛,让他倒吸一口气。 “你醒了?还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赵盼盼看见他一脸忍痛的模样,心里很是不忍,很怕爹出手太重,会在他身上留下什么后遗症。 “你爹下手好重。”凌常风听出是赵盼盼的声音,在被她扶起欲喝药时,先是低头抱怨了声,再抬眸,却瞧见她眼眶湿润的模样,话声猛地哽住。 “对不起……”她垂睫道歉。 他睇她一眼,肿痛的脸颊让他话说得很慢,“其实我能谅解你爹出手这么重的原因,换作是我,看见女儿被陌生的男人轻薄,我大概会先踹断他两根肋骨,试试看他的身体禁不禁得起打。” 本来很是歉疚的情绪,一下子被凌常风的三言两语所带过,她破啼为笑的瞋他一眼。“你还有心情说笑。” 见她缓颜展笑,凌常风思忖了下,这才伸手拨开她颊边的发丝,以指腹替她揩泪,认真地道:“盼盼,你该知道,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所以……” 这种感觉很明确,他会想要拥有她,看不得她的手做那些粗活,甚至于他也可以为了她的一句话,而甘愿挨赵父的打,否则以他的身手,要想把他打得这么惨,根本不可能。 强烈感受到他眸中燃烧的感情,赵盼盼垂眼不敢正视他,“你我相识未久,谈这事情太唐突了。” 其实,听到凌常风表明心意,赵盼盼的心里是很开心雀跃的,但是思及算命仙曾经说过的话,心意霎时如敲动的钟摆摇晃,整个脑子乱烘烘的,完全没办法思考。 “我不相信你对我毫无感觉,因为你若对我没意思,就不会放任我一再的向你索吻。”他扬扬眉,很有自信的看着她。 想及第一回见面的种种,赵盼盼的心坎里就渗出浓浓蜜意,但是不想被看破心事的她,仍是抿嘴反驳:“那是你太霸道了,希望你好好记住这次的教训。”她嘴里说着凉薄的话,可是双手却违背心意的拿着去瘀的药膏,小心翼翼的擦上他面颊瘀青的伤口。 抓住她忙碌的小手,很满意地看着她短短的手指,变嫩的掌心,可以想见等她的手完全复原时,是如何的白嫩,他学起那日她抠他掌心的动作,用指甲轻轻地刮她手心,感觉到她抽动指尖欲离的动作,他赶忙抓紧她的手。 “没注意到吗?你的手已经渐渐变好了。”一开始是担心她会拒绝收药,现在感情走到这个地步了,他也不介意让她明白自己的苦心。 经他一提,赵盼盼低眼看着自己的手,的确发现皮肤的状况改善很多,察觉到这点,她表情惊愕的抬头,对上他含笑的眸。 原来她之前没擦药,他就不准她碰染料的理由,竟是为了…… “其实那罐药叫做『泽面方』,听说对女孩的皮肤很好。说起来那罐药也是我无意间拿到的,或许也是天定的缘分,让我看到你的需要,但是就像你刚才所说的,起初我们并不熟识,冒然送你东西,怕你会不接受,所以我才借染布之由,将药转赠于你。” 原本打算向她买布,送给仪容郡主交差,后来见赵盼盼的手日渐好转,前两日他已用门路委托人制药,打算一罐丢还给娘,叫她自个儿交个仪容郡主,剩下的药他打算留起来给盼盼用。 她看着他,再低头看着自己一直很在意的手,眉心不禁轻蹙,感觉内心一片炽热。 她抿抿唇,抑止唇角的颤抖,状似不经意的抬眼看他。“既然你都说当肘我们是初识,你又怎么会想把药送我呢?” “这个啊!其实就是一种感觉……”他挪动身子,调整一下坐姿,将她的右手掌心摊开,然后伸出自己的左手与她掌心相叠,他用热烫的手温,温暖她梢冷的掌心,一道暖暖的热流,透过彼此的掌心相连,仿佛只要握着她的手,心就能得到安定。 “当初也是像这样握到你的手,就感觉我们好像在上辈子就认识,这种感觉该怎么说呢?是缘分吧?我觉得跟你有缘,这种情形在我们相处日久就愈明显,后来我弄懂了,其实我是喜欢你的,这辈子我想跟你在一起。” 凌常风朗朗而谈,如实的将心意说出来,相对他如此毫不掩饰的坦率眼神,却令左右难决的赵盼盼更加不知如何面对他。 她想起那日同秀苗一起算命后,秀苗跟她说过的那段话一一“哇!好浪漫喔!你掌心的那颗朱砂痣,是前世爱人滴下的鲜血,要在今生依此来寻找你,天啊!如果你真的遇上命定的另一半,你一定要告诉我喔!”秀苗眼里发光,多希望她也能遇上如此浪漫的爱情。 “秀苗,你没听清楚吗?算命仙也说了,如果我们相爱,会……害死他。”赵盼盼一脸惶恐。 “哎呀!拜托,算命仙说的话你也信,听听就好了啦!”秀苗伸手拍赵盼盼的肩,完全忽略她话里的矛盾。 见赵盼盼不答话,凌常风只当她是害羞,想起昨日装昏迷,遭赵父狠刮耳光的记忆,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果决地做下决定:“盼盼,我决定了,既然你爹这么在乎传统礼法,不如我就趁势跟你爹提亲。” 凌常风的话,顿时让时间停格,赵盼盼表情呆滞惊愕的瞪着他,仿佛他说的是她听不懂的语言。 “盼盼,你倒是说个话啊!”凌常风见她瞪着眼不说话,眉心蹙紧,伸手使力将她整个人给扳向自己,知道她会挣扎,赶紧用双臂将她牢牢的圈在怀里。 猛然被搂抱在怀,深怕被家人看到的赵盼盼,红着脸冲着凌常风一阵连珠炮回击:“你……你在做什么?等一下被爹看到,有你好受的。” 他的胸膛紧贴着自己的浑圆,暖暖的唇息,喷洒在她的脸上,如此尴尬的姿势,与害怕被第三者撞见的不安,让她顿觉呼吸困难。 “紧张什么?反正我都说要娶你了,我抱抱自己的爱妻,又有何不可?”要不是脸被打肿了,他真想好好的再吻她一回。 气不过他的胡闹,赵盼盼发狠似的以头硬撞了下他犹绑着布条染血的伤口,待凌常风吃痛退开后,她才以凛然之姿教训他。 “别跟着我爹一起胡闹好吗?我现在还烦恼爹要到你府上兴师问罪的事,你怎么倒是跟我爹连成一气的添乱啊!” “我没有添乱啊!我娶你不就是把事情圆满解决的最佳途径吗?”委屈的捂着伤处,他瞅了狠心的她一眼,眼神颇有责怪之意。 见他想法乐观,心中存着担忧的赵盼盼,莫名的恼火,她神情不甚开心的说:“你别忘了我们两家的身份差异如此之大,先别说我们,你也该想想你的双亲是否能接受一个平民女子?”她只是一个身份低微的染娘,不属于她的幸福,她是不会去强求的。 “我娘……”他愣了下,想到娘亲的温柔暴力,的确有止住想跟盼盼成亲的冲动。 只是,娶盼盼会挨娘亲的揍,不娶盼盼,恐怕会被赵父给打死,两相权衡之下,他决定豁出去了。 “我娘那里我会去跟她说,而你也不用去理会旁人,我希望你能明白,我说要娶你,就会尽我所能的给你幸福,你现在只需要点头说你愿意嫁我为妻,其他的事情我会打理。”他眯眼瞪她,大有她胆敢摇头说句不,就将她就地正法,直接将生米煮成热饭的打算。 不安的心思渐渐被他诚恳的黑眸所抚平,看着他,她实在很难否决自己真正的心意,沉默半晌,她掀唇淡道:“给我几天的时间考虑,我再答覆你。” 他静视她,瞧出她的犹豫与不安,即便心里有些失望她的回答,但是那双深望着她的深邃目光,已说明他绝不退缩的坚定。 他要她。 即便已预知未来可能会遇上的阻碍,他也没打算放弃,只因为他已打算这辈子要牵着她的手,希望可以跟她白头到老。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人生所求,不过如此。 看来事情的发展,远比凌常风所想的复杂麻烦。 原以为他可以待在赵家,待脸上的伤势恢复的差不多时,才返家向娘亲禀明事情的原委,奈何性急的赵父偏偏不如他的意,知道他清醒,马上拎着他带着赵盼盼,一同上凌府问罪去了。 凌母本来还在担忧一夜未归的爱子安危,正想差家丁出外找寻,却见凌常风脸上带伤,一身狼狈的回家,正想数落他几句时,却意外的瞧见跟在爱子身后的两位陌生人。 见外人在,凌母按捺下怒气,差人将一行人等领至花厅坐下,凌常风担心凌母反应太过,已先一步拉着凌母至一旁将事情始末,约略的交待。 凌母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锐眼扫向爱子口中欲娶的赵盼盼身上,随即开口拒绝。 “不可能!”凌母口气凌厉,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我所认可的赵家媳妇,除了仪容郡主之外,别家的女儿恐怕是捧不起我赵家的饭碗。” 她以眼神瞪视爱子,逼他站在她身边不准多言。 之后,眼角余光备感刺眼的看着那早已一脚屈着腿,瘫坐在厅一角的红木花椅上,完全无坐姿可言的赵大勇,还有一脸忐忑,长相平凡、衣着平凡的赵盼盼。 “娘……”凌常风气短的喊了声,不希望母亲这样对待盼盼。 “闭嘴,也不想想你可是却前统领,是保护皇上安危的人,居然放任自己给人打成猪头样,你不怕丢脸,但至少该替皇上顾些脸面吧!”真是太丢人了,堂堂的御前统领竟被一个糟老头打成猪头,这事若传出去,他如何在皇宫里立足I呀! 挨骂的凌常风,因为自知理亏,所以只好暂时忍耐的不吭声,他抬脸看向脸色略有受挫的赵盼盼,以眼神示意她别在意凌母所说的话,而赵盼盼也乖巧的眨眸,表示了解。 相对于年轻人的忍气吞声,现下两位火气高涨的长辈,可就完全沉不住气了。 “哈!我说浑小子的娘,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吧?你以为你们赵家有多了不起?今天要不是你家浑小子非礼我女儿在前,你以为谁愿意嫁进赵家?”笑死人了,谁高攀谁啊?别以为挂着官家的头衔,说话就可以比较大声,他赵大勇,天生粗人一个,别的不敢说,要比嗓门他绝对不输给任何人。 “赵先生,你我仅一面之交,麻烦你稍微修饰一下你的言辞,别教旁人听了误会你的水平。”原来不只是外观看起来碍眼而已,就连言谈举止也是如此粗鄙庸俗,这样的人家,哪有资格与赵家结亲。 “水平?啥水平?我不懂啦!我只知道秤杆足可以拿来打狗眼看人低的家伙。”想拐着弯骂人,别想! “我实在不知该如何跟你沟通,你请便吧!”凌母瞪大眼,受不了地下达逐客令。 没想到儿子什么人不爱,竟然爱上这么一个粗俗无礼之人的女儿,简直丢光赵家的颜面了!眼前这位名唤盼盼的女子,看起来并不是什么美艳绝色之流,她究竟是用什么方法,让风儿迷恋上她的呢?这点凌母十分纳闷。 “怎么?话不到两句话,就想赶人啦?”赵大勇可不吃他们宫家排场那套,再怎么说,他就是要挣出个理字来。 “要我走很简单,只要你们凌家今天给我女儿一个交待,我立刻走人。” 交待?你想要什么交待?你把我儿子打成这样,我没报官抓你,已经很给你面子了,你还想怎么样?”想趁机敲竹杠吗?也罢!若是能给钱了事,她倒也不心疼银子,只怕对方要的更多。 “我打你儿子,是帮你教训他别随便乱非礼别人家的女儿,你该感谢我的教导才是。”赵大勇又不是笨蛋,既然敌打人,又敢上门问罪,胸中自然早有一把尺。 “喝!你真的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得了,我们闲话休说,今天我就把话给挑明了,我家风儿,承蒙大王爷看得起,已经主意让他娶仪容郡主了,我相信只要是懂点道理的人都该明白,风儿到底是该娶王爷之女,还是染匠之女?这点我就不多说了。”凌母说话时,锐利的眸直视着赵盼盼,完全无视身边的爱子是如何急着跳脚。 “娘,娶盼盼是我的意思……”凌常风不敢相信会从娘亲口里,听到如此市侩的话语,他心急的反驳与表明心意,可是却被严厉的斥责。 “我不管是谁的意思,就算你不想娶仪容郡主也无所谓,但是我们凌家绝对不接受威胁,你懂吗?”虽然明白风儿不想高攀大王爷家的这门亲事,但为了他将来的仕途着想,她还是觉得天下的女人何其多,为何非单恋平凡无奇的野花? “娘,我没有受到任何的威胁,我是真心喜欢盼盼。”凌常风气结,坚决要抗议到底。 “你喜欢她什么?她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凌母就不懂了,眼前的赵盼盼,论外貌、论气质都比不上仪容郡主,更别说她还有一个粗俗不懂礼教的爹了。 听见女儿被人瞧不起,赵大勇再也忍不住的拍桌大吼:“什么叫我女儿有什么值得给人喜欢的?我女儿哪里不好?她全身上下有哪点可以被挑剔的?莫名其妙,你到底是在挑媳妇,还是在挑肉啊?”嫌嫌嫌,难怪吃得一副水肿相。 “赵先生,我现在是跟我儿子说话,轮不到你插嘴。”凌母也气不过赵大勇的无理言辞,嗓门也开始拉高拔尖八度,决定不理会什么风度了。 “你挑剔我女儿,还不准我说话,这是什么歪理?在我看来,你儿子只不过是长得高壮些,武功也平平而己,我把女儿嫁给他,我还怕他是不是有足够能力保护妻儿呢?”哼!一棍就被敲昏的软脚虾,根本就是外强中干嘛! “什么?你竟然说我儿子……” 接下来一串混乱,现场只听见两方家长互把对方的儿女批评的一无长处,完全不理会当事人听在耳里的感受,就这样叽哩呱啦的骂骂骂,让两位当事人再无法忍受了。 只见凌母与赵大勇正互相对呛的口沫横飞时,凌常风与赵盼盼很有默契的互看一眼,接着两人将炮口对准自己的亲人,异口同声的大喊一一“娘,你不要再说了,我已经决定非盼朌不娶。” “爹,你不要再说了,我已经决定不嫁常风了。” 两记焦雷轰然响起,将凌母与赵大勇对峙的战场,烧成了一片焦土。 “什么?”凌常风回头大吼。 “什么?”赵大勇挥拳大叫。 接下来一室沉默,凌母低头啜茶不语,赵盼盼垂眸盈泪不语。 吊诡的气氛久久不散…… 第七章 喧闹的市集,人声鼎沸。 一对原本无聊在闲晃的主仆,在路经凌府大门前,瞥见赵大勇与赵盼盼这对父女骂着踏出凌府大门后,便一直尾随在他们身后偷听。 身负保卫之责的寂影,眼见主子一脸兴味的伸长脖子偷听人说话,心里总觉得不合主子的身份,忍不住的出言提醒。 “十三爷,我觉得这样跟在人家的背后听人说话,好像不太好。”寂影话说得含蓄,其实他想说的是,他主子现在这模样,简直跟寻常的登徒子行径没两样,以他的身分是万分不宜咧! 顶着一张漂亮到不可思议的俊脸,十三微偏脸,对着寂影绽放迷人的笑容。“寂影,你刚才有看清楚他们是从哪里走出来的吗?” 虽然早习惯主子的“美貌”,但乍见主子笑得如此媚人,仍是被迷得心荡神迷,勉强定了定神,薄唇这才正经地扬起:“他们是从凌府出来的。” “对啊!所以你该知道我是在办正事。”十三的表情嬉笑中带着格格不入的深沉。 知晓这位年轻的主子,腹里又在装坏水,正经的他除了沉默不附和外,也想不到别的方法阻止。 十三见身边的人不吭声,模样夸张的哀声叹气了下,“寂影,你跟在我身边这么久,该晓得我的个性。”他想玩的时候,可别不奉陪,这样他会觉得兴致大减,会很无聊呐! 动了动喉头,无声地咽下叹息,寂影终是配合地开口。“凌常风是皇上身边的人,而十三爷偏巧不喜欢他。”又要出现一个可怜的受气包了。 原本最爱兴风作浪的十三爷,在前一波先帝遴选太子的竞争游戏中落败,后又在暗谋纂位的谋杀戏码遭阻后,便一直对跟在皇上身边的宠臣不顺眼,几位不长眼睛的朝臣,就是像这样被外表看起来无害,实则满肚子坏水的十三爷给玩掉的。 “是嘛!我这人没什么好品德,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找人麻烦,你会不知道吗?”十三又露出那人畜无害的笑容了。 不答腔,是寂影面对自我良心的唯一选择,他专心一致注意四周,防范任何有可能危害主子的有心人士欺近。 习惯寂影的沉默,十三自顾自地喃喃自语起来,“眼前这对父女,听他们嘴里嘟嚷着的话,八成跟凌府的丑闻有关。” “十三爷,一则未被公开的丑闻,是没有话题性的。”寂影在有限的尺度内,适时劝阳,毕竟在朝中多竖立一个敌人,就多一分危险。 皱了皱秀挺的鼻子,闻到不远处“季节”烧煮的甜汤味,十三决定待会儿回程要兜过去买甜食,紧盯着不远处的猎物,目前还是以游戏为重。 收回对甜食的渴望,十三笑意盈盈地反驳寂影的话。“就是因为没有话题,找才想找话题啊!” “十三爷,我还是觉得你别找麻烦为好,别误了回府喝药的时间。”身体不好的人,为什么总想着耗体力的事? “唉,老毛病就甭提了,还是找别人的麻烦才好玩!”把快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上,这可是他十三的人生哲学。 见主子玩心大起,寂影放弃劝说,又见主子为了怕漏听定在前头父女的对话,而愈走愈靠近,警戒心重的寂影,不放心的伸手拦他提醒道:“十三爷,你再走近些,就会被发现了。” 不以为意的拨开寂影拦阻的手,十三唇角噙笑的将寂影晾在身后,“呵,你就不知道我想找皇兄麻烦已经有多久了,这可是个好机会……”话说完,十三正想回头,可是他的手腕却在这时遭人意外擒住,十三与紧跟在侧的寂影眸心顿时一冷。 走在前头的赵大勇,不知怎地忽然发起神经,头也不回的往后伸手就抓住站在身后的男人。看着眼前这位长相俊俏的美公子,赵大勇粗眉挑了挑,虽然不太满意这个看起来病弱的小白脸,但勉强凑数一下应该还可以。 “喂!我问你,你娶亲了没?”他粗声粗气的冲着十三大喊。 “十三爷……”护主心切的寂影已将手轻叩剑鞘,准备抽剑,却被脸露笑意,眸中发冷的十三所制止。 “老丈,你是在问我吗?”十三端着斯文有礼的笑容看向赵大勇。 “是啊!”笑容有礼,加分。 虽不明其意,但十三仍是维持一贯的笑容回答。“在下目前尚未娶亲。” 答案满分。“那好,我把女儿嫁给你。” 闻言,十三、寂影还有赵盼盼皆异口同声的大叫一一“什么?” 面对三人的错愕,赵大勇双手抱胸,一副事已成定局的笃定样。 看着如此出人意表的赵大勇,真担心接下来不知又会发生什么事情? 时间倒回赵大勇与赵盼盼离开凌府,却浑然不知他们的对话一一内容正吸引着存心找麻烦的十三开始。 赵大勇气呼呼的瞪着走在前头的女儿,不满的抱怨着:“盼盼,你是吃错药了吗?居然说你不嫁了!” 如果女儿对凌常风无意便罢,顶多只是浪费唇舌与人争辩而已,不过看到一向好强的女儿掉泪,摆明原因并不如她嘴巴说的那般简单。 “爹,我现在心情不好,你就别问了。”赵盼盼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如此招凌母的讨厌,姑且不论这桩婚事成不成,只要想到她被凌母言语贬损成那样,心情怎么也好不起来。 “什么不要问?这可是攸关你的终生大事,该属于自己的权利,怎么可以平白的放弃?况且今天是他们凌家招惹我们,可不是我们巴上他们凌家的,你不能因为他们说的几句难听话,就自动打退堂鼓,这样岂不是便宜了他们。”赵大勇最看不惯仗势欺人的权贵人家,虽然不赞同女儿嫁进那样狗眼看人低的人家,但若女儿真爱上了凌常风,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知晓逃避话题,并不能堵住老爹的嘴,况且老爹一旦喳呼起来,那嗓门恐怕会直接将家丑外扬,因此赵盼盼只好压低嗓,边走边解释:“爹,你平常不是总教导我跟晏祈,说我们赵家人要人穷志不穷,我想了想,既然凌家不中意我,我也犯不着给人平白躇蹋,所以我才说我不嫁凌常风了。” 不相信女儿对婚事有如此豁达的心思,赵大勇趋步上前,以一脸怀疑的眼光凝视着赵盼盼。 注意到那双探究的眸,赵盼盼不自在的别过脸,赌气似地道:“爹,不然你说怎么办嘛?我们不带着仅有的骨气离开,难道要一直赖在那里,求人家娶我过门吗?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嘛!” 赵盼盼的话,让赵大勇的心房抽了下,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被什么东西戳到似的,感觉真他妈的痛。 看着女儿泫然欲泣的脸,赵大勇不自在的挠挠腮,沉吟半晌,这才伸出蒲扇般的大掌搭了下她的肩,“你放心,爹一定为你打着灯笼去找个好夫婿给你,决不止你再受委屈。” 亲人安慰的话语,触动赵盼盼脆弱的心防,想回话却感觉喉咙紧缩的厉害,只好垂脸点头。 见女儿受尽委屈,赵大勇愈发压不下内心的窝囊气,开始四处张望起来。 才刚感动了一会儿,又注意到爹不按牌理出牌的行径,赵盼盼被爹的举动给搅得失笑起来,“爹,你又在看什么了?” “帮你找夫婿啊!我就不相信这天底下的男人如此多,你会没人要?”气死他了,为什么他赵大勇的女儿,就要受这种气? 听闻爹的这番谬论,赵盼盼做了个欲厥的表情,连忙扯住赵大勇的袖子劝阻:“爹,算我求你,别在大街上这么凑着男人看。”很丢脸耶! “不这样看,还能怎么看?也不想想你现在的名节都被凌府那浑小子给损坏了,事情若是传扬开来,你以为还有哪个男人敢娶你?”所以当然要趁着事情尚未曝光前,赶快找个不知情的男人嫁出去啊! “爹,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况且如果旁人真要这么在意,大不了这辈子我都留在你身边照顾你,这样不就好了?”有这么鲁直性格的爹,赵盼盼真不知该拿他如何是好。 “好?好什么好?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你会老会生病,如果我跟你娘离开了,剩下你一个女孩家,可怎么办才好?”赵大勇有话直说,向来不怕忌讳。 “爹,你别提这么犯忌的话,况且……就算真有那么一天,我还有晏祈啊!”水亮的眸黯了下来。 “晏祈?难道他就不用娶了吗?等他成家立业之后,你还想赖在他身边不走吗?” “爹……不然你想怎么样?总不会真要随便在路上抓个男人就逼我嫁了吧?”赵盼盼真是受够目前的这一切了,为什么明明简单的一件事情,却硬是被爹给搅成这般乱? “哼!你还真说对爹的心思了,我跟你说,你老爹我的手气一向很好,我就帮你在路上抓个夫婿给你看!”说到手气,赵大勇一向自豪每逢过年上赌坊小赌,总能赢些小钱回家。 来不及阻止,也没办法阻止,赵盼盼只能眼睁睁的看见她爹脸微偏,粗鲁地伸出大掌如抓小鸡般的往身后一探,赵盼盼顿时心口紧缩,瞧见正要从爹身旁走过的一位驼背汉子。 喔!不会吧一一 赵盼盼在心里哀呼着,却见那位驼背汉子脚步突转,移向卖肉夹馍的摊子走去,接着赵大勇的手就落在某个走近的男人手腕上,宣布手气的结果一一开盅。 “喂!就是你……我问你,你娶亲了没?”虽然是个病弱的小白脸,不过看在他面皮俊俏且年轻的份上,也算是手气还不错。 赵盼盼没料到爹竟然真的用赌手气的方式帮她找夫婿,又羞又愧又急又恼的复杂情绪,一下子涌了上来,赵盼盼真恨不得能马上挖个大洞把自己给埋进去。 完全不敢想像,未来的日子她该怎么过? 好事不过三,衰事接二连三。 凌常风光是平白挨了赵大勇的打,接着被赵盼盼泼冷水说不嫁他,然后凌母也不客气的在他身上补了好几脚,最惨的还是因为他坚持想娶盼盼,结果被逼得上大王爷府将新制好的“泽面方”送去,顺便向大王爷婉拒结亲的意愿,想当然他的下场就是被大王爷一路骂出府,甚至当着他的面,在大王爷府的大门上,贴上“狗与凌常风不得进入”的标语。 看着那张标语,凌常风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笑得很开心,因为经过一连串的披荆斩棘、忍辱负重、排除万难,衰运总该已到尽头,可以享受甜美的果实了吧? 错! 因为当他冲到赵家想找盼盼,打算告诉她说,他已排除所有障碍,他们两人可以厮守在一起时,却从赵晏祈的口中听到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正忙着煮染的赵晏祈,见凌常风不断的追问赵盼盼的下落,他连眼皮也懒得抬,不屑地轻哼,“你要找我姐?太晚了吧?你不知道我姐已经住进小王爷府里了吗?”他老爹的手气真旺,一出手居然就是“豹子”。 “小王爷?你是说……十三王爷?”不……不会吧!这是什么拙劣的玩笑啊?虽然知道小王爷的别业就在附近,可是无论如何联想,盼盼也不该跟十三王爷扯上边啊? 见凌常风着急错愕的模样,早就想替姐姐出口恶气的赵晏祈,一脸不怀好意的笑说:“是啊!就是那个十三王爷,我姐已经先住进王爷府的别业里适应规矩,我想过些时日,他们应该就会成亲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的意思是……怎么会这样?事情太突然了……”知道是十三王爷,凌常风忽然有种事情不妙的感觉。 一直以来这位小王爷就爱跟皇上唱反调,经常刻意找朝臣的麻烦,虽然朝中大臣忧心仲仲,但皇上基于手足之情,再加上从未找到小王爷的犯罪实证,朝中百官没人敢多发一言。 “我说凌大人,你跟我姐没名没分的,你过问我姐的私事,会不会管太多了?” 听爹转述那天带姐姐到凌家,结果遭到凌家人言语羞辱之事,他本来气愤得想找凌常风理论,哪知事情峰回路转,姐姐居然一下子飞上枝头就要当凤凰了!再加上姐姐也特别交待叫他别找凌常风的麻烦,所以他才能勉强捺住性子跟跟前的讨厌鬼说话。 “我是真心喜欢你姐姐的,对于她所受到的委屈,我感到很抱歉。”凌常风能够理解赵晏祈的傲慢。 撇嘴、摇头,“不必了,我赵晏祈现在不过是个干粗活的染匠,受不得凌大人的礼,你请回吧!”赵晏祈下达逐客令。 “告辞。”心知多说无用,凌常风也只能黯然离开,心里除了惦念着住进王爷府里的盼盼,更在意小王爷答应娶盼盼的动机。 想及休假时日所剩不多,他抬眼看着苍茫的红日当头,只觉得心头烦躁至极,不知道该如何解开眼前的这些难题? 因为赵大勇的一句“戏言”,让赵盼盼的身份一夕之间忽然成了“准王妃”,也因为这样,十三与赵大勇协定,为了让赵盼盼能早日适应王妃的身份,所以要她先住进小王爷府的别业,学习如何当个称职的王妃。 不管赵盼盼如何的抗议,或是如何的无法理解那位小王爷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反正她就是在十三爷经过短短的两天考虑,点头答应娶亲后,被人用软轿抬进小王爷府的别业。 这天经过密集的礼仪训练课程后,赵盼盼用手扶着几乎直不起来的腰,走到府内的凉亭小憩,却眼尖的瞧见着便装正欲出门的十三爷,她连忙开口喊住了他。 回头瞥见着轻绢罗纱的赵盼盼,十三的眸里掠过一丝异色,他止住步子,让身边的寂影去准备出府事宜。 “小王爷,我觉得这样做似乎不是很好。” 住进王爷府,才知道这回老爹竟然“捡”到一位王爷,看着一身贵气,外表丰神俊美的男人,赵盼盼顿觉心口不安起来。 这个男人长得实在太过美丽,尤其是当他用那双猫一般的神秘眼神,紧盯着自己时,她总觉得那深不见底的黑眸隐藏着什么,偏又问不出个所以然,她不喜欢这样城府深密的男人。 听寂影说过,这位准王妃私底下曾抱怨不想学习礼仪,本就不期待她能适应那些礼俗规范的十三,故意地轻道:“再怎么说,你以后也是位王妃,不先进府里学些当王妃的规矩,怎么可以呢?” “小王爷,我说的不是这个,而是你允诺我爹的那件事,是否有欠考量?”说话时,她还注意到适才指导她礼仪的女官,正巧将目光放到她身上,赵盼盼不禁皱眉,想着明日是否又会被指正说,她讲话声音要细要柔,看着王爷的目光要媚要怜……拜托,那些当王妃的女人都是木偶娃娃吗?连说话的音量都没自由。 忽略她适才蹙眉的可爱模样,十三好整以暇的微笑,“你是说……答应娶你的这件事?” “婚姻大事岂可儿戏,盼盼希望小王爷能够再慎重考虑。”拜托,就说她是朽木,没有当王妃的料啊! “你这么说会令我很为难,因为我对你的感觉还不错,况且……真正对你的婚事着急的人是令尊,我只不过是配合令尊的期望,而加快脚步处理这件事而已。”双眉轻拢,表情有些沮丧。 “小王爷,所以我刚才已经说了,婚姻大事不可儿戏,你应该回绝我爹才对。”赵盼盼的口气急了,心里想着如果王爷愿意拒绝,这桩荒唐的婚事,根本就不会发生。 “你觉得本王的条件不好吗?”正色敛眉,十三顿显不怒而威的气势。 知晓他的不悦,赵盼盼垂睫低语:“不是这个原因。” “那么你是觉得本王长得不够好看了?”他略垂眼看着她的头顶,唇角隐现笑意。 头不敢抬,低垂小脸,赵盼盼暗咬唇地低喃:“小王爷,你外表长得十分俊俏。” 不是不好看,就是因为太好看了,赵盼盼甚至怀疑跟他定在一起,旁人会不会对她指指点点,说她的外貌竟不如一名男子出色? “既然本王的条件与外貌皆符合你的条件,你又为何要我回绝你爹娶亲之事呢?” 他伸出手轻抬她的下颔,让她迎视自己,却教她轻轻避过。 “小王爷,你不觉得初识就谈论婚嫁,是件很荒唐的事吗?”她真的不喜欢他的碰触,比起来她现在更怀念凌常风的怀抱与说话的样子,他总是能放任她随心所欲的做自己,虽然她仍是无法讨凌母欢心,但凌常风待她的好,欲是无庸置疑的。 “这个嘛!我倒是不觉得那有什么问题,况且我觉得感情是可以婚后再慢慢培养的,难道你想拂逆你爹的意思?”游戏最好玩之处,就是主导一切,而被玩弄的棋子却浑然不觉已被摆弄。 “小王爷,你可要想清楚,你将来所要娶的女子,不过是一介染匠之女,你不担心旁人的眼光吗?”刚才瞧见他黑眸中闪过的一簇冷光,他在算计些什么吗? “笑话,本王爱谁娶谁,这都是我的事,有谁敢嘲笑本王,本王绝对不会放他干休。”他都敢挑战当今皇上的忍耐度,天底下还有谁会让他害怕? “小王爷……”这个男人的思想如果不是太阴沉,就是太单纯,不过赵盼盼深信他绝对是前者。 “够了,你也别王爷王爷的喊,我的名字叫凤栖梧,以后私底下你喊我栖梧便成,要记住了。”瞥见寂影正与门房低语,他抬眼与寂影交换了眼神,寂影随即趋前靠近。 “小王爷,你……”就不能通点情理吗? “嗯!才刚交待过的话,你就马上忘了吗?”凤栖梧不喜欢有人拂逆他的意思。 “呃……是。”王爷毕竟是王爷,浑身上下硬是散发着常人不能比拟的威严气息,是她太单纯,妄想跟他平起平坐的交谈沟通,看来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就落幕,正想转身认命的回房时,凤栖梧却意外地唤住了她。 “府外有位客人,我想让你跟我一同去见他。”凤栖梧又露出和善的脸色,赵盼盼瞧着他笑意盈盈的脸,心房不禁忐忑起来。 第八章 赵盼盼带着满腹的疑问,跟在凤栖梧的身后,穿过绿草夹径的花园,经过用太湖石堆砌成的假山,走过两座院落,最后来到侧厅,人才刚站定,就听到一声熟悉的轻唤。 “盼盼!”找人找到小王爷府的凌常风,一见到赵盼盼的身影映人眼帘,顾不得身分与旁人在场,随即开口唤她的名。 “常风?”没料到要见的人居然是凌常风,赵盼盼一脸错愕。 “盼盼,你真的在这里!”本欲求证,现在亲眼瞧见她确实在此,凌常风的心里有说不出来的怪异感受。 “我……”赵盼盼正欲解释,却被站在一边,笑得很是邪佞不善的凤栖梧给打断。 “凌统领,本王希望你可以先弄清楚自己的身份,并且看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再来说话,否则即便你是皇上身边的人,本王也无法容忍以下犯上之人,明白吗?” 黑眸将那张好看的脸映人眼底,凌常风只能微抿薄唇,双手抱拳行礼道:“御前侍卫统领凌常风,见过小王爷。” “好了,大家有话就坐着说,坐吧!”凤栖梧率先坐上主位,还命人沏了壶茶,以眼神示意赵盼盼让她坐在自己身侧的位置,再以挑衅的目光迎向眸中藏着愠火却不敢发的凌常风道:“凌统领,我刚才正纳闷,你怎么会上我这儿来找人,原来你与我的未婚妻是旧识!” 夹杂着嫉妒的忿怒之火,不断在胸中窜烧,凌常风咬牙忍住,“回小王爷,属下与盼……赵姑娘本是旧识,之前有些误会,所以今日特来拜访,想将事情解释清楚。” “误会?”凤栖梧将视线拉回瞟向坐在身旁的赵盼盼,一瞥之间眼神凌厉带着不悦,却在拉回视线看向凌常风寸,唇角扯着微笑,“不管过去你们的交情如何,如今她已是我的女人。”专属之物,谁敢妄动? “小王爷,相信你也是个通情达理之人,我与赵姑娘情投意合在前,还望小王爷能成全我们。” 不敢相信盼盼的爹,居然会用那么离谱的方法替盼盼找归宿,更不敢相信盼盼竟然也接受了? 双眼微眯,单掌一拍案,凤栖梧的口气冷冽,“凌统领,你现在是在指责本王横刀夺爱吗?”就算他真的是想横刀夺爱,也轮不到小小的御前统领来说嘴。 凌常风起身,低首,抱拳赔罪:“属下绝无此意,只是不想因为没有解释的误会,而让小王爷背负不实的恶名,还请小王爷明察。”凌常风的态度,不卑不亢,回答的从容。 微敛怒气,凤栖梧那张漂亮的脸庞,表情高深莫测,深邃的黑眸中闪过些什么,却因为稍纵即逝,令人无法捉摸。 “盼盼,这件事你怎么说?既然你心已有所属,令尊何以还要向本王说媒?你爹还有你,是否存心戏弄本王?”凤栖梧将矛头转而指向赵盼盼。 早该料到这场婚事绝非好事,现在又听闻风栖梧的口气,赵盼盼便知事态的严重度,她不禁愀然变色,仓惶起身应答:“小王爷,盼盼跟爹绝对没有戏弄之意……” “那是什么意思呢?”凤栖梧沉着嗓,感觉心头隐隐揪疼,看来是老毛病又犯了。 眼尖的寂影随即趋前,却被凤栖梧扬手拦下。“别多事,我可不想平白被人戴绿帽。” 这可是很严重的事呐!御前侍卫统领跟他未过门的妻子私下有染,按戒律府的条例来看,没把凌常风的脑袋给拽下来,他凤栖梧就不用再混了。 “小王爷,事情并没有你所想的这般严重。”凌常风见赵盼盼一脸为难,连忙接话。 “没这么严重?哼,那你倒是说说,本王该如何看待此事才好?” “小王爷,很抱歉,因为属下之事,给小王爷添麻烦了,但是我与盼盼真的是情投意合……” “胡说!如果你与盼盼互有情哀,那怎么会闹出赵大勇向本王说媒之事?” 见凤栖梧动怒,凌常风单膝跪地,眉目低敛地敬答:“小王爷,千错万错都是属下的错,只要能平息此事不起风波,属下愿领小王爷的任何责罚。” “常风……”赵盼盼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不禁吓白了脸,才刚将身子低了低,受到指示的寂影已抢先一步的单臂拉着她的手不让她跪下。 “在事情未明朗化之前,我可不想受本王的未婚妻跪拜。”事情传出去,外人还以为是他这个小王爷仗势欺人呢! “对不起,小王爷,其实……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弄成这样,我……我跟常风他……”如果当初她能劝住爹别做出当街找夫婿,如此荒唐之事来就好了。 冷冷睇向惶惑的赵盼盼一眼,凤栖梧优美的唇办微掀,“够了,没有本王的允诺,你的身份仍是我的未婚妻,你可要记牢了。” “……是。”此时此刻,赵盼盼只能黯然低头反省。 “罢了,虽然本王不清楚你们之前究竟有过什么误会,而把本王牵扯进你们之间的私事,但本王就破例给你们一个解释的机会,若盼盼的芳心真归属于凌统领,本王定会玉成你俩的婚事,但相对的,凌统领必需答应辞去官职,入我王爷府做我的入幕之宾。” “小王爷,这……”凌常风一阵错愕,没料到凤栖梧居然要他投入他的麾下! “怎么?让凌统领在本王底下做事,委屈了?”凤栖梧优美的唇瓣隐现森冷笑痕。 据闻这个凌常风跟戒律府领导,是皇兄身边的股肱之臣,大受皇兄的器重,想当然尔,凤栖梧自然明白凌常风不可能轻言答应,而他要的也就是他的拒绝。 “不!小王爷请恕我无法接受此条件。”凌常风悍然拒绝。 凤栖梧站起身,面色冰寒的眯眼瞪着凌常风,“不答应的话,我就只能将此事转交戒律府发落,就告你们愚弄本王如何?” “属下说过,并无愚弄欺瞒之意……” “不从本王,你就自断一臂谢罪也可。”横竖就是不放他干休,咬也要咬死他。 “小王爷,我与凌大人并无任何暧昧,只是旧识之交而已,盼盼会依父亲与小王爷之意,尽力学习当个称职的王妃,请小王爷不要多想。”眼见情况愈定愈糟,赵盼盼索性亲自斩断与凌常风之间的情分,反正心里也有不该与他成亲的想法,毕竟她还真怕算命仙的话会一语成笺。 “盼盼你——”凌常风闻言心下一揪,脸色森寒。 “凌统领,请你注意自己的身份。”赵盼盼偏开脸,目光闪烁。 “小王爷,得罪了一一”这个女人,太过分了! 凌常风直起身,大步一跨伸手就抓住赵盼盼的手往外拖。 看他额角的青筋鼓动,就知道他此刻有多气愤,他边走还不忘在临出厅堂前,丢话给凤栖梧。 “请容属下跟盼盼私下说些话……” “放肆!”错过阻拦,寂影的怒气陡起,却让一旁悠哉的嗓音截住。 “没关系,就让他们去吧!反正这场游戏还没有这么快结束……呃,痛……”心口的绞拧,让凤栖梧的声音有着异样。 “十三爷一一”寂影低喊一声,神情焦急。 就知道只要十三爷的情绪起伏稍大就会出事,这下子又犯病了。 “又要喝药?我不要。”只有在寂影面前,凤栖梧才会梢梢放不对外的武装,他的语气略显虚弱,额上微浮薄汗的以手掩嘴。 “十三爷一一”寂影见凤栖梧脸色惨白,二话不说就将他搁腰抱在怀,往厢房而去。 “呵!寂影,你在替本王紧张吗?”手紧按着心口,因为疼痛而全身不住的微微抖颤,凤栖梧倒抽一口凉气,但仍不忘自嘲道:“没什么好担心的,你没听过只有好人才会不长命,本王是个祸害,定能遗书千年的……”语未音虚,人已昏沉沉。 “十三爷一一”看着那双松开的手,寂影心里暗自许誓,去他的什么鬼诅咒,只要在王爷身边一天,他就不容许王爷倒下。 花木扶疏,绿意苍翠的亭外一隅。 凌常风俊面结霜的拖着一身华服的赵朌盼走出厅堂之外。 打从那日听得赵盼盼口出不嫁之语,凌常风心中的怒火就不曾间断,心里总是想着这个女人的脑袋到底装了什么?除了嫁给他凌常风之外,她还以为她能嫁给谁? 一脸不爽,外加醋意翻腾,凌常风濒临抓狂的临界点,他伸出两臂,抓住赵盼盼的双肩,用力摇啊晃的,希望把她给摇醒。 “赵盼盼,你给我说清楚,为什么答应要嫁入小王爷府?”就算是赵大勇的无礼蛮横要求,也该要据理力争啊! 气愤中的凌常风,抓得她痛皱了眉,她推开他的手,一脸不悦的反瞪着他,“这是爹的意思,还有……你娘不也反对我们。” “我娘只是一时的意气用事,最终我还不是说服她接受我们了。”虽然后面那句还没有成真,可是他相信只要他坚持娶盼盼,娘最后仍会妥协的。 “缘分不该强求。”强摘的瓜不会甜,这点道理她还懂。 忍住想再次上前摇醒她的冲动,凌常风攥紧拳心,高声怒咆:“就因为我娘反对,你爹胡闹,所以你就要嫁给没有感情基础的小王爷吗?在你眼中,我到底算什么?” “我爹虽然是胡闹,可是他也是为我好,舍不得我受委屈。至于小王爷,蒙他看得起,我没有拒绝的理由。”其实她是怕事情再僵持下去,凌常风恐怕会因为触怒小王爷而丢了性命。 “告诉我你真正拒绝我的理由。”要他接受她爱慕虚荣而选择小王爷这种鬼话,根本是不可能。 看着他愤怒的脸,想到刚才他对小王爷屈膝,愿意承受一切罚责,只为让自己回到他身边的种种,她感觉心房被各种滋味杂陈,两人对视半晌,她才在颓然吐气淡答:“情深缘浅就是理由。” “骗人!我还记得我们初识时,你抓着我的掌心不知道在打量些什么,那个时候我很清楚的感觉到你在害怕些什么,我想那才应该是你真正拒绝我的理由,对吧?”以为他是傻瓜,会被那么简单的理由所瞒骗吗? “没有那种事。”她否认。 凝觑她的眸不移,眉心凝聚成一条线,他双手抱胸,极力忍耐胸中的怒气爆发。 “你今天最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覆,否则就算会因此得罪小王爷,我也要硬将你带出府。”去他的什么夺王爷之妃的罪名,管他的什么朝纲律例,这些通通不在他的顾虑泛围之内。 开玩笑,他怎么能坐视自己珍爱的女人,被其他男人所染指? “你疯了!”这是身为朝廷重臣该说的话吗? “说!”他冷声沉喝。 鲜少被他用如此严峻的眼神瞪着,赵盼盼很没胆量的抖了下身体,这才结结巴巴的低语:“我……我曾经算过命,算命仙说……我不能嫁给跟我一样,掌心有痣的男人。” “为什么?”眯眼瞪人,口气十分不爽。 不敢正视他凌厉的目光,赵盼盼低垂螓首,缩着脖子,准备挨骂,“因为……算命仙说,如果我嫁给这样的男子,那么他……他便会死。” “鬼扯!”如雷似的怒吼声,让赵盼盼用双手捂耳,眼角瞄到他气红的脸,又连忙自顾自地解释下去。 “我不想害你,你不懂吗?就算那是一则无稽之谈,我也不能轻忽那个讯息,就像今天,你一再地触怒小王爷,难保他一怒之下,不会硬扣罪名给你。”他生气的样子,更加深她自疚的情绪,她咬着唇,眼底闪着泪光,不愿意事情走到最糟的那一步。 见她泫然欲泣的模样,凌常风深吁口气,然后松开怀抱的双手,想伸手搂她入怀,又注意到周遭尚有小王爷府的家仆,他忍住了。 低声叹气,“你这个笨蛋,我好歹也是皇上重用的朝臣,你以为小王爷可以随意私订我的罪名吗?” 抬眼回看他的俊颜,胸口涨满委屈,“不管你怎么说,反正爹让我嫁小工爷的事情,已经没有转圆的余地,而你也可以顺从你娘的意思,去娶仪容郡主。”话说完,她只觉得鼻腔是热的,舌尖是苦的。 冷睇她口是心非的脸,凌常风压沉嗓音再次确认,“我再问你一次,你现在还是执意要嫁给小王爷吗?”要说后悔就赶快说,不然大爷的忍耐度就要用光了。 无视他给子的讯息,赵盼盼偏脸逞强道:“我刚才已经说了,事已至此,没有转圆的余地了。” 重重吐口气,最后警告。“你别听小王爷刚才说的那些威胁的话,你只要回答我,你足不是依然坚决的要当你的王妃,也不愿意正视面对你自己的心意,看你到底是爱准?” 真正的感情放旁边,算命仙的话摆中间。“我……爹已经把我许给小王爷了。” “赵盼盼一一”咬牙的声音霍霍,凌常风真的快被她顽固的脑袋给气死,“我真的没想到我们之间的感情竟然如此脆弱不堪。”廉价而不值一哂。 “你走吧!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也许算命仙就是看到这个未来,才会出言提醒她,别枉送了他人之命。 “好!我会走,反正对你来说,相信算命说的狗屁倒灶的话,此我对你付出的感情,与坚持跟我娘抗争娶你的心意比起来,我根本什么都不是,不是吗?”他真的要被赵盼盼给活活气死了,宁愿去相信那些没有根据的话,也不相信他所要给她的未来,难道她不知道这对一个男人来说,是种严重的自尊心伤害? “……我只是不想伤害你。”她蠕唇回答,声音已带哭腔。 “赵盼盼,你真的让我失望了,别跟我说你会不晓得成事在人,谋事在天的道理?你不先图自助,居然枉听天意,岂不可笑?”凌常风仰天哼笑,真是没想到他们的感情,竟然是败在算命仙的一席话,若让他知道是哪个浑蛋说的,他一定要撕烂他的嘴。 “我……”她怎么知道爹的一句戏言,居然让小王爷点头答应娶她,虽然并不想接受这样的安排,可是听到刚才小王爷三句不离治罪凌常风的话来看,她现在已是骑虎难下。 相劝无用,心若槁木,只好死心。“既然你决意要嫁小王爷。我也不勉强你,望你好自为之。”凌常风放弃说服她,带着满腔的愤恨离去。 他的怒气与愤慨,宛如一把利刃刺进她的心,痛得赵盼盼全身一震,迅速转头,望着那高大颀长的背影逐渐远去…… 眼泪模糊了视线,她已经不知道自己的选择,究竟是对,还是错? 她只知道……凌常风失望离去的背影,将会永远留在她的心底,变成一种自虐的折磨,时时刻刻的凌迟她柔懦寡断的心。 第九章 南风皇朝皇城外的芙蓉水榭。 当今南风皇朝的年轻皇帝——凤鸣春,英武倜傥,今日早朝过后,借朝务烦闷之由,换下皇抱着华服,由凌常风领着一小队御卫禁军陪同到芙蓉水榭赏景,而那边则早有御剑司宇文仲严谨以待。 命令御卫禁军在水榭十步之外警戒,凤鸣春、凌常风与宇文仲三人于内密谈。 久未出宫,凤鸣春一派悠闲地漫步在芙容水榭之上,好整以暇地凭栏四顾,耳边听着宇文仲口述政务,眸光却落在满池青翠的美景上。 “禀皇上,近日在我朝境内,出现了一群穷凶恶极的匪寇,为首者名唤阳鸩,已犯下数起杀人劫财之恶行,听闻最近在吞凰谷外占地为王,其地属要隘,附近县衙几次派兵力剿皆未果,造成民心惶惶,臣请缨,愿将此事早日平靖。” 看着阳光在水面上弹跳,泛起波光粼粼,凤鸣春眉峰微皱,沉声问:“宇文卿,汝乃戒律府最高领导,你若离朝,南风皇朝的律治,将何以为凭?” 戒律府是南风皇朝最高权力机关,负责制定维持秩序的教条法规,让人们遵守,并且在有人违反规定时,被赋予依权责主动侦查的权利,而拥有如此权利的机关最高领导者,便是宇文仲。 至于御剑司之名,则是凤鸣春在见识过宇文仲的高绝剑术之后,特别赐予的职名,意谓他御剑之能,堪称用剑之最,本来是想借用他的用剑之能,替他统驭训练一匹能人剑士,可是在见识过他不逊于剑术的治国之能后,凤鸣春便将南风皇朝的权力核心,委托给宇文仲看守监督了,而“御剑司”自然也成为大家对宇文仲的一种敬称,甚至这个头衔还远超过戒律府府相这个职称。 “皇上,近年朝中政权动荡,临国虎视眈眈,据臣所知,阳鸩手不已聚集百来恶匪之众,若不尽早铲除此一势力,恐引祸事。”据报那批恶匪手下,各个武艺皆是不凡,寻常捕快衙役,根本不是对手,衡量再三,宇文仲决定亲自剿匪,好减少无谓伤亡。 三年前,凤鸣春初登大宝,改元号凤天。 凤天元年,朝中发生逆谋之事,当年凤鸣春差点就遭人暗杀,当时为了查出那些乱党,朝野一片风声鹤唳,受牵连遭诛连九族之人不在少数,为此事已耗损国本甚剧,至今却仍无法揪出幕后原凶,碍于此,南风皇朝才会到今天,仍然无法困泰民安,思及此,凤鸣春不免感到有些颓丧:“难道皇朝之中,已再无能人?” 面对此一询问,宇文仲眸光湛然,抿唇不语。 凤鸣春见他神色严肃刚正,长叹一声,正欲开口,却被凌常风抢先一步:“臣愿前往。” “凌卿?”凤鸣春的视线转落到双眉紧蹙,眉心郁郁的凌常风脸上,圣颜略有不安:“朕见你近日心事重重,怕是不适合接此任务吧?”别说他这个主子不体恤臣下,剿匪之事何等凶险,他可不想平白推人犯险。 “回皇上,微臣足堪此任。”听闻小王爷府近日已在筹措婚礼之事,心灰意冷的凌常风,只觉满心懊恼不能自己,只想借忙碌的工作来麻痹受创的心。 黑眸淡扫凌常风郁结的神色一眼,凤鸣春摇头,“凌卿,你该知道朕身边能信赖的人不多,朕不能错下决定。”明知他心里藏事,还让状况不稳的他去剿匪,如果有个万一…… 从凤鸣春尚为储君身份时,就已跟在他身边,看着他从先帝卧病开始,历经了皇子间的争权夺利,到最后终于接掌大印,在皇朝百废待举之际,又遇上前朝元弘年间的权臣叛乱,这些种种,对一路跟随而来的凌常风与宇文仲来说,算是感触最深的。 “微臣惶恐。”凌常风头一垂,拱手抱拳道:“请皇上相信微臣,定不辱圣命。” 既然心爱的女人都要投入他人的怀抱了,他还不如将心思放在朝廷社稷之上,就算真有什么万一,他也毫无牵挂。 反正,爱的人爱不到,与其眼睁睁的见她另嫁他人,不如一一凤鸣春双手负在身后,眼神凌厉,思忖半晌正欲拒绝,宇文仲却已开口缓颊:“皇上,凌统领既然有心,不妨成全,臣会适时给予支援,毕竟百姓之危迫在眉睫,也不容再拖。” “宇文卿?”凤鸣春眉梢微动,瞅看宇文仲一眼,而后者则回予他一个眼神,凤鸣春终是妥协。 “好吧!凌统领此事交给你,望你小心再三,一切以安全为要。”凤鸣春殷殷嘱咐着。 “微臣遵旨。”凌常风低首称是,不久便被凤鸣春先行遣离。 待凌常风前脚刚走,凤鸣春马上开口问宇文仲:“宇文卿,你这是何意?” “皇上……”宇文仲从容不迫的开口,“是否听闻小王爷即将娶亲之事?” “十三皇弟?”凤鸣春微愕,此事与他何干? 宇文仲深吸气,睫微垂,语气谨慎地说:“小王爷将娶之妻,便是凌统领爱慕之人。” 早注意凌常风神情有异,宇文仲曾唤来他身边亲近的属下问其原委,将所得线索东凑西拼后,又派人前去凌府打探,才了解事情真相。 “什么?”凤鸣春大感震惊,但一瞥宇文仲脸色,随即明白。这种手法已不是第一次……凤鸣春其实很明白。 “朕,懂了,十三皇弟是想逼凌卿去抢亲。”强抢王爷之妃,这可是要掉脑袋的大罪,也难为凌卿能强压下此等委屈。 “小王爷有何心思,臣,不懂。”宇文仲拘谨垂眸。 见宇文仲眉目低垂,凤鸣春眸中掠过复杂神色,沉吟半晌才道:“凌统领之事,朕心中已有定见,宇文卿就多费心帮忙处理剿匪之事。” “臣自当尽力,只是……”宇文仲吞忍话语多年,终是忍不住的出言相劝:“皇上,顾念情分固然是好,适时退让也属常情,但若一味纵容,长久恐酿祸事。”有些事情可以得过且过,但有些事情,若继续睁眼闭眼,迟早会造成难以弥补的憾事。 宇文仲之言,撼动了凤鸣春的心,看着宇文仲,迎向那双犯颜谏诤的眸,他喉头动了动,感觉口中干涩,许久他才缓缓颔首,叹息道:“此事……朕会好好地斟酌。” 手足之情,君臣之义,孰轻孰重,是该好好思量的时候了。 出发欲前往吞凰谷剿匪的前三日,凌常风因按捺不住满腔的郁郁之情与思慕之心,他借整备行装之便,单骑快马赶到小王爷府外时,已是入暮之时。 抬头瞧见小王爷府外悬挂红灯,系结彩绸,凌常风只觉胸口满满的痛。 为什么他满腔热血所爱着的女人,居然会因为算命的一番话,轻易地将他摒弃在心房之外?甚至还草率的点头答应欲嫁他人为妻? 种种不解与满心困惑,让凌常风内心痛苦不已。 望着眼前的朱门深锁,楼院深深,凌常风内心翻揽着许多情绪。 他伸手自怀中掏出当日赵盼盼替他止住手臂上的伤,而缠绑的茜红色布,柔软的质地与干净的红艳色泽,总叫他情不自禁反覆陷入与赵盼盼初识的那日。 凌常风手里捏着那色布,心里喃喃一一 盼盼……你我若尚有缘分,你便踏出这小王爷府大门,让我最后再瞧上你一眼…… 在你嫁作他人妇之前,最后一眼…… 心里才正期盼着,王爷府内就传来意牢的声响,凌常风心房一紧,连忙侧身躲避。 率先走出王爷府大门的是赵家二老还有赵晏祈,以及随后跟出的是赵盼盼与凤栖梧主仆。 “盼盼啊!送娘到这里就好,屋外风大快进屋去。”多日不见爱女,赵母耐不住思女之情,硬是拉着赵大勇与儿子陪她来看女儿。 一身亮丽,且在礼仪房学习许久的赵盼盼,已有了脱胎换骨的气韵,她含笑盈盈的应道:“娘,再过半把月,女儿学习完所有的礼仪课程,便能返家待嫁,你就别再为女儿操心了。”知晓娘的牵挂,赵盼盼贴心地说。 “嗯,娘知道,娘很高兴你找到了可靠的归宿……”赵母边说边掉泪,一旁的赵大勇瞅着眉头紧皱,随即扯开大嗓门嚷嚷。 “你这娘们就只会哭……还不快趁天没黑前回家。”就说女儿留在小王爷府是学习当个称职的王妃,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呢? “岳父大人,真不留下来吃过晚膳再走吗?”风栖梧很贴心的善尽准翁婿之责,陪着赵盼盼一道送前来探视女儿的赵家双亲返家。 “不用了,我女儿还没有正式过你凤家大门呢!等名分定了,还愁饭会少吃你一顿吗?”赵大勇天生粗人,不兴文绉绉的那一套。 “岳父大人说的是,路上还请慢走。”凤栖梧含笑依旧,右手臂极为自然的轻搂赵盼盼的腰,而赵盼盼则为了不想让爹娘担心,也很配合的在唇边漾着笑花。 一切看起来皆是那么的和谐与恩爱一一 但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凌常风攥紧的拳心几乎要掐出血来。 现在的赵盼盼,看起来是如此的幸福……一点也没有怀念旧人的惆帐之情,会痛心、会伤心的人,只有他一一凌常风。 牙根咬得死死的,心房揪得紧紧的,在看见那对朱红大门再次合上后,他望着那悬挂的红灯笼,只觉得一颗心似被蜡油淋过,疼痛麻木的感觉,让他在一阵风吹起时,缓缓松了手劲,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大门合上,凤栖梧便恢复冷淡的态度,抛下赵盼盼,与寂影快步走回房。 瞅着眼前一点也不爱自己的男人背影,赵盼盼只觉得满腹委屈,她咬着唇低头与凤栖梧走相反的方向欲回房,却意外瞧见天外被风卷来的一块布。 一块样式色泽极为眼熟的茜红色布。 赵盼盼将色布抓在手里仔细打量,确认这块色布是出于她赵家之手,若她没有猜错,这块布应是当日缠在凌常风伤臂上的那一块。 “常风……”赵盼盼心儿怦跳的厉害。 抓着色布,脚步急急忙忙的奔向大门,一双因不安而颤抖的小手,试了几次才顺利将门栓打开,她急着冲出门外,想见到那张日夜思念的俊颜。 在府外四处张望,却没有瞧见熟悉的身影,赵盼盼手里紧攥着色布,眼泪已控制不住的一嘀滴直落…… 一定是常风来看她了…… 他还是那么爱她,可是刚才常风一定瞧见凤栖梧搂着她的亲密模样了。 常风……常风……他一定恨死她了。 吞凰谷外气氛剑拔弩张。 衔命剿匪的凌常风,不顾随行副官的劝阻,坚持追捕企图逃跑的阳鸩。 “你们先去接管阳鸩手下投降的人马,并将这里的消息先行通报御剑司知情。”凌常风不理会肩膀血染之痛,知晓尚有阳鸩余党逃脱,便策骑急欲追回。 不是想贪功,而是对他而言,唯有将阳鸩擒下,使之伏法认罪,才算对得起皇上的期待。 “凌将军,你别一个人追去啊!”抬眼见凌常风居然连随行副从也不带,一个人单骑而去,不禁吓得惨白了脸。 远去的身影仅剩一小点,急得随行副官跳脚,匆匆将琐事交待下去,也急驰追去。 而这边提剑迎战武功高强的阳鸩与其同伙,负伤的凌常风丝毫不落下风。 此刻的凌常风已经杀红眼,其剑势之凌厉让阳鸩心中暗自打寒。 这根本就是不要命的打法,他们之间可有三世宿怨未偿? 念此,阳鸩趁着属下上前阻挡凌常风之时,转身欲逃。 “想逃哪里?”凌常风纵身一跃,利剑笔直朝阳鸩挥去。 未料阳鸩虚晃一招,蓦然转身,触动袖中暗箭。 瞥见银光划过眼角余光,凌常风心里警钟大响,却来不及一一一支袖箭射中他的腹部。 “该死!”凌常风额冒冷汗,一手忍痛折断箭柄,另一手挥剑直取阳鸩咽喉。 “凌将军小心!”追上的副官看到眼前惊人的景象,立刻出声警告。 凌常风只感觉手中的长剑划出一道血泉,然后眼前又射来一支袖箭。 腹部伤处传来麻痹与剧痛,让他对眼前这突来的短箭失去躲避的力气。 袖箭正中凌常风的胸口。 冰冷的箭身嵌入体内,伴随强烈的痛楚让凌常风的神思完全模糊。 就在身体不受控制的往下坠时,他看见悬崖上的阳鸩也扑跌倒地,凌常风的嘴角扬起一抹胜利的微笑,而在迷蒙之中,似乎又传来那深情的低唤。 风…… 听着这声音,凌常风神情安和的合上双眼,任黑暗吞噬他…… 赵盼盼坐在床沿,手里紧抓着那块茜红色布,心里不知怎地,就是觉得慌。 看着摊在床铺上的双喜连衣裙,眉心凝聚,丝毫没有试穿的打算。 打从凌常风忿忿离去后,赵盼盼就常在夜里思念着他而偷偷落泪。 她知道她是迷信了点,但追根究柢她不过是不想害了凌常风罢了,况且凤栖梧也言明不会轻易放手,在左右权衡之下,她除了对小王爷妥协,还能有其他办法吗? 指尖触摸双喜连衣裙上的绣工,心里却萦绕着凌常风说话的模样与看着她深情的目光。 他现在不知道过得如何?是否已决定迎娶仪容郡主了呢? 察觉随着婚期日近,思念凌常风之情便愈浓重,再加上那日捡到这块色布,分明就是凌常风曾来看过她的证据。 思及相识种种,与他不畏困难的想与她厮守的决心,赵盼盼的心里突然涌起了一股勇气,想抛开一切枷锁,回到他身边。 她直起身子,踏出脚步,往风栖梧的书房而去。 她知道平常这个时间,他若没出府,便是待在那儿与府臣议事。 一路走过弯曲回廊来到书房,却见房门未关,正想出声却听见门内传来凤栖梧与寂影的对话。 “……在领兵剿寇匪的行动中,与为首的阳鸩力抗重伤跌落深谷,至今仍下落不明,经过御剑司搜寻过后,已向皇上呈报其殉职之可能。”寂影近身向正翻板书册的凤栖梧报告。 “喔?那皇兄的反应如何?”凤栖梧懒懒的抬眉,合上书。 “皇上的反应震惊并表哀恸,传已召凌家双亲入宫宣慰。”寂影低语。 “是吗?”漂亮的唇形弯起弧度,凤栖梧的眸里闪过沉思,虽然觉得事有蹊跷,但一时间偏又理不出头绪,不禁蹙眉。 门外的赵盼盼一听到“凌家”二字,心口猛地一揪,是……他吗? “十三爷觉得有问题?” “不是,只是觉得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凌常风不来抢他的亲,害他没借口捣乱,这下子只好娶个不爱的女人放在府里当摆饰了。 “那么十三爷打算如何因应?这事情赵姑娘迟早会知道的。” 凤栖梧掀唇正想回话,却瞥见一抹身影走进房里来,寂影回首,脸色僵然。 “有什么事情是我该知道的?你们……刚才口中所说之人是谁?”赵盼盼内心震荡,恐惧与害怕的感觉霸占了她。 “你心里有数,不是吗?”凤栖梧直起身子,将寂影支开,他双手负于身后,朝她走近。 身子晃动了下,内心大受打击。“是……常风?”不会的,不会是他。 凤栖梧玉面生冷,看着她,不回答。 见他不答,赵盼盼内心更为焦急,她上前一步,接触到他严峻的眼神又止住脚步,她以近似哀求的嗓音低喊,“告诉我,不是他。” 凤栖梧微敛眸,表情镇定如常,“不管你知道多少,我们的婚事将不会有任何变数。”就算婚事原本是想设圈套给凌常风跳,如今他人虽已死,凤栖梧却也没有反悔的打算。 “为什么?我很清楚你根本不爱我。”眼眶蓄着薄热,她忽然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看着眼前这个不爱的女人,凤栖梧忽然间想起那个女人临死前,对他下的诅咒。 “婚事已定,多说无用。”他字句铿锵,不容二话。 捏紧的双拳抡在身侧,赵盼盼霍地大喊:“我要解除婚约。”她要去找常风,确认他的生死。 “不可能,本王不允许自扫颜面之事发生。”凤栖梧动怒拂袖。 回想起过往那段恶劣的回忆,让凤栖梧的口气也跟着暴躁起来。 “你要我,只是为了扳倒皇上身边的左右手,现在常风已经不在了,你还要我做什么?”眼底的热意悬在眼眶,好重好重。 “你没有自己想像中的有用处,况且会走到今天这局面,也是你爹弄出来的。”他只是顺水推舟。 热泪滚出眼眶,后悔的感觉难以言喻,她看着他,声音颤抖,神情却坚定异常。 “放我离开,我不会对外揭开这桩阴谋,我只想要回到他身边。”她不相信他已经死了。 常风怎么会死?她明明就已经按照算命之言,没有嫁给他了,他怎么会死? 脸色阴鸷,他控制着情绪,“他已经死了,而你是我的准王妃。” “让我走,让我去找他……”她不相信! “嫁给我,你还能搏得王妃之名,为你赵家攀高接贵旺门风,这才是你最好的选择。”他伸出手扣住她的下巴,皱眉想替她拭泪,却被她一手挥开。 “你根本不爱我。”你只是利用我。 “已死之人,更不可能给你想要的爱情。”现实永远比理想残酷。 “更少他爱我……”赵盼盼完全无法接受凌常风逝去的消息,眼泪溃堤。 “是你自己负气离开他,而你爹则因为心疼你的遭遇,才找上本王娶你,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起的因,所以接下来的苦果,你也得承受。”看着即将迎娶的女人,为另一个男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即便他内心对赵盼盼并无感情,仍觉得很不是滋味。 “我不要,放了我,让我去找他……”她拉着他的手,极欲摆脱这牢笼,她要去见凌常风。 “不可能!寂影,把她带下去严加看管,在她正式成为你的主母前,不准她外出。” 凤栖梧终是忍不住的使出最后手段,将赵盼盼软禁在小王爷府。 看着那个一开始只想当棋子利用的赵盼盼伤心欲绝的模样,一向冷淡寡情,抱持唯我主义的凤栖梧,感觉内心好像有什么东西松脱了…… 第十章 梦,来得诡异。 画面是从江风与虞情逃亡开始,凌常风看到他们历经饥饿与战火的流浪,也看到虞情死在江风的怀里,更看到因为他们误间异族的领地,所以江风也陪着虞情一同死在异地。 那些画面像是走马灯似的闪过,画面零碎而不完整,最令凌常风难以理解的是最后那位替汪风与虞情合葬的异族将宫慕黑,居然时常单独的挽采鲜花数朵以及美酒一壶,行至江风与虞情的坟前,像一位久别的故友,在那里与坟内的两人细细叨叨的诉说他内心不为人知的沧凉。 这样的行径,从他少壮之年,一直持续到他白发苍苍之时……以至于他最后终不再出现。 梦至此,凌常风忽地喃声自语,这个慕黑怎么瞧着有些眼熟?看起来竟有些像粗犷版的凤栖梧?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梦? 凌常风自语的疑问刚出口,梦境画面像狂风扫过似的,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他吃痛地欲撑坐起身。 “醒了?看你这回吃足了苦头,还敢不敢再意气用事?” 熟悉的语调,几乎让凌常风想也不想的脱口:“宇文仲?” “还好,脑子没摔到。”宇文仲唇角逸出浅痕,他见凌常风欲起身,轻松的挪出一手扶他。 坐起身后,凌常风只觉脑袋一阵晕眩,他知道是因为失血过多所致,低头看着裹着布条、裸着半身的自己,他满眼困惑的瞅视眼前那张端正严肃的脸。 “这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宇文仲俊目锁住他,眼神带着责备,却仍是起身为他斟了杯茶,以内力温热后才递给他。 “还敢问我?今天要不是你患情伤,差点因冲动丧命,我也不需出现在这里。”如果撇除他的私事不淡,以凌常风的武艺与智慧,绝对能毫发无伤的将阳鸩缉捕到案。 “……我听不懂你说的话,这是哪里?”顶上简朴的瓦舍,一看就像是寻常人家的仓库,凌常风皱着眉,直觉就想下床离开。 “慢着!”宇文仲单掌压住他的肩,面色严肃地说:“皇上有令,让你在此养伤至痊愈,还交待若无圣谕,你不准离开这里半步。” “什么意思?”愈听他愈迷糊。 “反正你就乖乖的待在这里,每日会有人来替你料理三餐与换药,这段时间你就安心养伤吧!” 这回若不是他搭救得宜,他早就一命呜呼。皇上获此消息,龙颜略怒,本想治小王爷的罪,幸好让他给劝下了。 毕竟小王爷之举,固然不好,但也无明显犯意,若皇上插手,左右也拿小王爷没辄,碍于此,还不如静观接下来发展为好。 抬眼瞧了瞧面无表情的宇文仲,凌常风动了动唇,想开口问小王爷娶亲主事,但想及那日赵盼盼亲呢地偎在小王爷怀中的画面,凌常风只觉郁火烧心头,蠕蠕唇后,终是什么话也没再说,听从圣命便是。 等待伤势复原的时间最是无聊。 凌常风奉圣命养伤,整日苦守在瓦舍房里,除了每天要喝那苦死人不偿命的药汤外,最令他郁闷到发慌的,便是每日替他张罗起居的人,居然是个哑妇。 知晓问不出所以然的凌常风,虽然很焦急外面的情况,更挂心那变心爱上别人的赵盼盼,可是奉了圣命的凌常风,仍不敢随意踏出瓦舍一步。 十日后,凌常风闷到把房子里的蚂蚁都抓来数数,宇文仲才又出现了。 除了谈及朝中一些政务外,宇文仲终于为凌常风捎来外头的消息。 “听说小王爷新婚那日,刚上轿的新娘子毁婚了。”宇文仲状似无意地说。 凌常风闻言,喉头缩紧了下,本想问为什么,但想及嫁给风栖梧是赵盼盼自个儿的选择,再加上那日他俩亲呢的画面挥之不去,怒火难消的凌常风抿着唇,当一则普通的话题,听过便算。 第二日,宇文仲又来,自动自发地将故事接续下去。 “听说被小王爷退婚的那位姑娘,因为得不到亲人的谅解,已经被赶出家门,实在可怜。”宇文仲边说还煞有其事的摇头叹息。 凌常风听着,表情愣了下,他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偏偏又想起那日他质问盼盼,为何不嫁他时,居然说她是因为听信算命之言而拒,念此,凌常风悄悄地攥紧拳心,仍是没有开口询问。 第三日,宇文仲还来,这次他还没开口,凌常风便气烦的叫他不要说话。 “怎么?你好似对那位被小王爷抛弃的姑娘,很是厌恶?”宇文仲那张严肃的脸,说着半带调侃的话,听在凌常风的耳里,委实刺耳。 “你别说了,我什么都不想听,我只想图个安静。”摊开左手掌心,上头一道淡淡的浅疤横过掌心,正好将原先掌心的痣给盖掉。 这道疤是那日被阳鸩用袖箭所伤,他徒手折断箭柄所致,现在看着这道疤,再想及赵盼盼所说的那些话,心里有着怪异的感受。 感觉好像冥冥注定…… 呸呸呸!子不语怪力乱神,别信别信。 “好吧!既然你不想听,我便不说那位姑娘因为看破红尘,已上大悲庵准备出家的事了。”宇文仲面包不改的还是将话说出来了,也不意外的看见一张铁青的脸。 “宇文仲,刚才的话你再说一遍!”盼盼要出家? 这回宇文仲薄唇抿的死紧,仿佛在以眼神对他说:刚才是你自己说不想听,现在他也不想说了。 顾不得同袍之谊,凌常风像发了狂似的上前,抓住宇文仲的衣襟,鼻子掹喷气地吼:“宇文仲,你是不是知道盼盼跟我的事?你知道的,对不对?” 宇文仲扬眉,扳开凌常风的手,漫不经心的回道:“是的,你的事情我是知道,不过,要我将你留在这里,并且告诉你这些话的人是皇上。” “什……什么?”意外一桩接一桩,凌常风傻了。 “总之,皇上为了怕你再冲动坏事,命你留在此处养伤。至于赵姑娘的事,皇上原本是想介入,但在了解你与赵姑娘之间的问题后,皇上决定暂时抽手不管,静观其变,直到得知小王爷毁婚后,已派人暗中保护赵姑娘,不过皇上也说了,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这还是一笔算不清的感情帐,皇上无权过问,也不想过问,只希望你能好生思量,看你跟赵姑娘之间的感情,该怎么走下去?” 一口气将皇上的心思转达,宇文仲看着好友复杂怔忡的脸,他伸手轻搭凌常风的肩,鼓励地再道:“现在你的伤已无碍,而赵姑娘现已往大悲庵而去,看你是想阻止,还是放手,就全看你了。” “我……”凌常风看着一脸正色的宇文仲抛出难题给他,顿时陷入两难。 舍不得她出家,想留她,却又想到他们之间的感情,却薄弱到令他心伤欲死,那样的痛,凌常风没把握能再承受第二次。 见凌常风犹豫不决的神色,宇文仲细想了一会儿,又将另一件事告知他,接着便看到凌常风瞪大了眼,神情满是激动难抑,然后便神色匆匆的奔出瓦舍。 宇文仲望着好友的背影渐远,他双手负于身后,心里盘绕着一段令他忘不掉的回隐。 那个女人的泪颜……挥之不去。 在大悲庵里,赵盼盼手拈清香三炷,看着缕缕白烟像龙一样地盘踞升天,她虔诚地向庙堂的大佛献香,端坐的佛像庄严肃穆,予人宁静祥和的感觉。 身处在这样的环境之下,耳边聆听着宁静祥和的梵音声,仿佛拥有神奇的法力,可以短暂的将她内心的创痛抚平。 今天是她这个月以来,第三次被大悲庵的主持婉拒为她剃度,她一直不懂主持口中所说她尘缘未了的理由何在? 打从知道凌常风坠入深谷,连个尸首也找不着后,她为了要表明拒嫁的决心,在被押着上花轿的同一天,以风簪割过腕脉,差一点就因失血过多而死在花轿上,她到现在仍能记得凤栖梧掀开轿帘,看见花轿内染着鲜血的她,眼神是如何的震怒。 那是她最后一次看见凤栖梧,之后昏迷的她被丢回赵家,成为不守妇道,遭人嫌弃的女人。 她不晓得这些传言是怎么来的,只知道家人为了保护她,饱尝背后指点之苦,最后她为了不给家人添麻烦,挑了个深夜悄悄离家了。 想及近日种种,赵盼盼真有恍如隔世之感。 求剃度无果,赵盼盼失望地走出庙外,茫然的顺着地上的碎石小径走,不过走没多久,背后就传来一声唤。 “盼盼一一”凌常风匆忙赶至,面色看起来焦躁不安,见佳人身影,黝黑的深眸便牢牢的地先锁在她那三千青丝上。 还好……她还没有真的出家,不然他可就真要懊悔一辈子了。 “常……常风?”熟悉的轻唤,震动她原以为早该死寂的心,怀抱着不确定与期盼回头,水眸还未将人瞧清楚,眼前一花,她已整个人被揽入一副温暖结实的男性胸膛里。 一路上害怕赶不及的凌常风,他的心狂乱而快速的跳动着,他紧紧地将她用力的搂在怀里,将脸埋进她的发际中,仿佛唯有这样才能确保不会让她离开。 “我不准你出家!” “我……”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感受到这熟悉的怀抱与温度,泪滴顺着面颊滚落,她展开双臂,反手也紧紧的搂住了他。 “常风……常风,真的是你吗?你没有死,你真的没有死!”这是梦吗?她的常风真的没有死? “傻瓜,我不是就这么实实在在的抱着你吗?”凌常风被她的反应,暖了心房,接着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微微隔开她,抓起她的手,翻开左手的衣袖,看见她手腕上那条看了让人怵目惊心的疤痕,心痛的感觉,让他皱紧眉峰,带茧的指腹疼惜地轻触那道伤疤。 “这疤……还痛吗?”看着这浅红淡痕,凌常风哑着嗓艰涩地问。 从宇文仲口中得知她割腕殉情的消息后,虽然做了心理准备,可是当真正看见时,凌常风还是忍不住泛起心酸,这个傻盼盼……这个他爱惨的盼盼…… “……不……不痛了。”他的触碰,让心里有愧的赵盼盼忍不住想缩回手,但是手腕却被凌常风轻轻地扣着,力道不重,很温柔……但是令她抽不回手。 “这辈子我从来没有为了私心,动过任何杀念,可是这次……我真的要忍不住了。” 那个凤栖梧,竟然逼得盼盼不惜以死拒嫁,他凌常风对天发誓,有朝一日,定要叫伤害盼盼的人,以双倍代价相偿。 嫩指轻压他的唇,那双沾着泪水的眼睫,眸里尽是被救赎的亮采,“你别怨小王爷,一切……皆是我的咎由自取。” 她不怨天不怨地,只怪自己的意志不够坚定,才会让小王爷有可趁之机,虽然明白自己仅是小王爷的一只棋,但因她血染花轿的消息传开,也让尊贵的小王爷损了颜面,因此她没有理由再怨小王爷。 “要不是我想法太过软弱,我爹也不会糊里糊涂的主动跑去招惹小王爷……倒是你……你到底是怎么了?你不是跌落深谷里去了?”她抬手抹泪,到现在还不敢相信他的人会好好的站在面前。 听到她为凤栖梧帮腔开脱,心里虽然还是有些不太痛快,但在知道盼盼为了拒嫁小王爷,而选择最激烈的自残手段抗议,到嘴的埋怨全数咽下。 轻叹口气,眸光柔怜地道:“是御剑司出手救了我,有关你将要出家的事,也是他转达的……”也是!就算他真想亲手杀了凤栖梧,可是皇上绝对不会允许,为人臣子,无论如何都不该将个人私事,凌驾在公务之上……因此他只有忍,但……感觉真的非常差。 “所以,你是真的身受重伤了!”赵盼盼慌张的小手急急的在他身上打转,待瞧见隐现他胸口缠着的白布条,才迟钝的发现拥着她的怀抱,传来淡淡的药草味,这时她才后知后觉的又哭了起来。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前些日子我在小王爷府捡到一块茜红色布,我知道那是当初我留给你的那一块,那一天……你来看过我了,对不对?”不给凌常风开口的机会,赵盼盼边说边掉泪地解释。 “其实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也知道我真的很蠢,竟然因为算命说的话,而怕得不敢跟你在一起……在知道你出事之后,我去过凌府,你娘跟我说,你之所以会跌下深谷,都是我害的……”赵盼盼愈说心里愈难过,豆大的泪珠扑簌簌的落下,她伤心难过的模样,彻底的揪疼了凌常风的心。 他双手捧着哭成泪人儿的娇颜,低下头以唇吻去她脸上的泪痕,并将她的脸紧紧地贴着自己的心口,一迭连声的安慰:“你别听我娘乱说……没有那回事。” “不!你不懂的,你不知道我在知道你跌下深谷,心里有多后侮……我知道你很气我轻易的答应要嫁给小王爷,但是……你不知道当初我之所以会答应,除了担心爹的胡闹会惹来祸事外,我真的很怕小王爷会借题发挥为难你……我不愿意伤害你,可是事情却偏偏走到最糟的那一步,常风……你说,这一切是不是都是我害的?” “好了,你别再说了……去他的小王爷,还有那什么算命仙说的鬼话,从今以后,你,赵盼盼就归属我凌常风所有,这辈子你所有的幸福都由我来守护。”他俯身,额心抵着她的螓首,以唇索了个吻,深情的对她承诺。 他的深情让赵盼盼觉得有罪恶感,“你……现在还愿意要我吗?还有……你娘她……”在她拒绝过后,他还愿意再张开双臂的接受全部的她吗? “你说这是什么话?这辈子除了爱你,我还能爱谁?”凌常风被赵盼盼这副惶惑的表情给惹得欲哭无泪,他仰天吁了口气,以手轻抚她的发,神情认真地说:“我娘那里,你就不用担心了,相信我这回『死而复生』,料想不管我想做什么,我娘应该都不会再有异议了才是。” “真的吗?”得到保证与全心的相挺,赵盼盼稍稍放宽了心,视线忽然落到他掌心的异样红痕,她神情怔忡了下。 注意到她的目光,凌常风主动摊开左手掌心让她看。“瞧!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是天意注定,在这次擒匪的过程中,掌心的这颗痣已经被盖掉了。” 悬着热泪的眼睫,颤了颤,瞥了眼他带疤的掌心,她愣了愣,迟疑半晌后,她怯怯的伸出自己的右手掌心,以近乎自惩的口气低语:“为了惩罚我的愚蠢,我也把手上的这颗痣给弄掉了。”上头同样也留了一记针刺的疤痕,凌常风看了一眼,火气又延漫上胸口。 “赵盼盼,你想要我打你吗?”伤害自己的手腕不够,居然还自刺掌心? 见他气得涨红脸,赵盼盼害怕的缩了缩脖子,可怜兮兮的低声讨饶着:“我不要……” “既然不要,你下次还敢不敢再做出伤害自己的事?”伤在她身,痛在他心,他凌常风这辈子还真不知道要呵护一个女人,竟然是如此心惊胆跳的事。 “不敢。”她连忙摇头,乖巧的像个温顺的小媳妇。 怒瞪着她带泪的面颊,凌常风既心痛又无奈的垂肩,注意到因他们的争执已惹来旁人的注视,凌常风没好气的瞪了围观的闲杂人等一眼,随即霸道地将赵盼盼搂在身侧,决定将她直接拎回家门,顺便向赵大勇订下他的女儿,再带着盼盼回家见娘与爹,直接宣布他们的亲事已定。 这回他打定主意,无论任何人想再从中作梗破坏他俩,他都要坚决的扞卫爱情才行,大不了他再搬出皇上的名义,逼迫非成就这段婚姻不可。 毕竟皇上早就明白他与盼盼的事,应是构不成假传圣意之名吧? 被凌常风紧搂在怀里,赵盼盼注意到周遭人的目光,她满脸通红的将脸偎进凌常风的胸口,听着他胸膛里鼓荡着满满的爱与疼惜,她终于明白大悲庵的主持,何以说她尘缘未了了。 原来是她命定的良人回来接她了…… 尾声 房里传来粗喘的气息。 两把熊熊的烈火相互纠缠,一双白皙柔嫩的小手,紧紧的攀在凌常风坚实的肩膀上,弓起的身子热烈地迎向他。 “常风你……轻点啊!”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可是今晚可是她的初夜啊! “你放轻松点就不会疼了。” 好不容易排除万难,终于娶到盼盼,凌常风心中的狂喜,可是非旁人能体会。 “但是,再这样下去,我怕我会没脸见人。”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冲破喉咙,这吟声浪语,连她都觉得丢脸。 “有差吗?不知是谁早上上花轿前,哭得惊天动地的凄惨模样,那时你怎么没说会没脸见人?” 不知情的旁人,还把他当成强抢民女的恶霸,平白遭了不少白眼。 思及此,他双手紧箍着她柔软的身子,带点惩罚意味的用力挺进,一次又一次的进入更深……让身下的人儿不断的连声讨饶。 “对、对不起啦!我不是故意的啊!”察觉自己的声音太过淫媚,她连忙张口咬住凌常风的肩膀。 “唔。”皱了皱眉,他低哼一声,再次挺进,将灼热洒在她的柔软处。 “你很懂得报仇嘛!” 他瘫弱下身子,将沉重的身体压在她的身上,见她皱眉,才翻转过身,躺在她身侧,并将她柔软的娇躯贴着自己的胸口,与她对视相望。 “是你太坏……” 赵盼盼喘息娇嗔,一双小手还轻捏着他的脸颊。 看着一双白嫩的小手,在眼前晃来晃去,凌常风贪嘴的抓过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咬了下。 嗯,这双手在他的保养之下,果真如他所愿,变得既白又嫩,咬起来的感觉可口极了。 “我说过别再啃我的手指头了。”这是手指,不是萝卜,更不是茭白笋。 松开嘴,凌常风深情的眸,望进赵盼盼的眼里,他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盼盼,你知道我有多高兴能娶到你吗?” 很奇怪!打从娶到盼盼后,关于江风与虞情的怪梦,就这么跟着不再梦到了,心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像是等了三百年,终于如愿以偿的感觉。 如此情深感性的话,轻易地就触动赵盼盼柔软的心防,她看着他,脸上有着动容的微笑,“我知道,其实……我才觉得能嫁给你,是我此生最幸福的事。” 对视微笑,黑眸里闪过琢磨许久的自省,沉吟半晌,凌常风决定亲自将心结打开。 “这段时间我想了又想,我觉得小王爷的出现,对我们而言,其实未尝不是认清彼此的关键,虽然我依然不认同他做事的手段,可是却不得不承认,因为他,我才能得到你的事实。”根深蒂固的偏见,如果没有强大的外力打破那思想的牢笼,怕是终其一生,盼盼仍会活在那样的恐惧与疑虑中。 “常风,经过这些事,我总算明白了一个道理,就是这世上就算真有注定的命运这回事,可是只要我们肯试着去做些什么,必能为命运挣得改变机会,所以就应证了你说过的那句话,成事在人,谋事在天,先图自助,再听天意,相信后悔也不复存于心中。”凡事图个尽力而已。 “你的开窍,不枉我过去流血、流汗又挨打了。” 凌常风想起那段回忆,至今仍是冷汗涔涔,毕竟赵大勇与娘出手可是此狠的。 “常风,你一定要在这洞房花烛夜里跟我算旧帐吗?”对于过去,赵盼盼只觉汗颜,期盼未来能尽力弥补那些伤害。 “那好吧!我不说,我们来努力做人总可以吧?”凌常风的欲火再度高涨,今夜可没打算放爱妻睡到天明。 “什么?还来?不……”求饶媚淫之声,再次自房里隐隐传开。 这个夜,还很漫长。 全文完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om - 手机访问 m.bookben.com---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